佛宗《大日经疏?卷九》曾有记载:
不动明王身燃智慧火,以大日诸天宝轮焚尽无明障壁,缚火山灵脉于魔身;
灌烈火岩浆于魔之七窍,消其恶业;
结赤霄轮印,使熔岩凝固为琉璃净土镇魔于此。
而这便是方腊身为明教教主传承至今的秘辛。
他脑海中浮现着半卷残破的经文,那是历代教主口耳相传的信物,经文上的朱砂符文正是记载着这段镇魔古史。
只是典籍中从头至尾都未提及 “方位封印” 之说。
此刻听法相语带讥讽,才知自己执掌明教十余年,竟还有这等深埋的秘辛未曾触及,难怪法相的嘴角会勾起那抹微妙的弧度。
只不过法相的表情很快沉了下去,惋惜远多过吃味。
谜底在震耳的余波中揭晓。
远方爆炸声传来之地,两处磅礴的威压骤然爆发。
左道阴柔如千年寒冰,右道炽烈似正午骄阳,两股力量在半空交织所过之处,岩浆雨竟被生生逼退三尺。
一道男女混声响起,尖锐与浑厚拧成一股刺耳鸣音。
“法相、定逸,终是你等棋差一招!按此前约定,月奇、星奇方位乃我阴阳二奇所破,这大日诸天宝轮理该我俩得去!”
话音未落,三道奇光自爆破处骤然喷涌而出。
月奇方位的白光如练,星奇方位的红光似血,而裴昭明的身后一道黑白交织的气流腾空而起。
三者拧成一股冲天而上,将岩浆云层捅出三个窟窿。
窟窿深处,一轮金色宝轮的轮廓虚影正缓缓转动,边缘的火焰纹路与方腊火昙花的纹路如出一辙。
裴昭明眉头微皱,右手不自觉地并起剑指,不见凶剑阎罗的身影,却有一道无形的剑意正在凝聚。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整座赤霄崖天地的震颤越来越有规律,仿佛沉睡的巨兽正在调整呼吸。
每一次颤动都让地底的幽光更盛三分,那股从岩层深处渗出来的寒意,直令那群“围观群众”瑟瑟发抖。
“方教主,咱俩都打着“血祭”对方解封封印……”
法相突然长叹一声,佛光在他周身剧烈波动,像是在抗拒某种无形的拉扯,“却不料,你们的《大日经疏》终是少了“三奇镇魔”这遗篇断简之章而被人另辟蹊径捷足先登!”
“日奇镇其心,月奇锁其魂,星奇缚其形。时也命也!”
话未说完,整座赤霄崖天地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火昙花的花瓣 “咔嚓” 断裂,法相几人趁机挣脱束缚。
只不过与神情落寞的法相等人不同,方腊却还有裴昭明这棵大树傍身。
他望着法相几人的狼狈模样,又扫了眼被宝轮气息逼得节节败退的阴阳二奇,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弧度。
见识到裴昭明的恐怖,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他来顶,只需抱稳这根大腿,静观其变便好。
只是此刻裴昭明却是眉头紧锁,脸上浮现出一抹与他这一身恐怖实力极不相符的……惊疑?
那惊疑之色在他眼底翻涌,像是平静湖面投进了巨石,连周身都不自觉流露出恐怖的威压。
方腊看得真切,刚才灵明剑劈面而来时,“这根大腿”可是眼皮都没抬一下,此刻这副神情,倒像是撞见了比之所谓“邪魔破封”更诡异的事情。
此时此刻能让裴昭明如此动容的,不是眼前这宛如天倾的末世一幕。
尽管岩浆柱已冲上九霄,天地裂痕正渗出暗红血光;
也不是封印即将破除,邪魔降世的恐怖场景,纵然金色宝轮倒转,天空突然倒显的人脸纹路已扭曲成魔相。
而是他那敏锐的感知在疯狂叫嚣,似乎这赤霄崖深处……
不!准确来讲,是这焱狱火山被赤霄崖密藏这片琉璃净土所掩盖之下,藏着一股让他心悸的气息。
那气息细若游丝,却像藤蔓般缠上他的神魂。
亲近感如与生俱来的血脉羁绊,让他指尖都泛起微麻的暖意。
陌生感又似隔了万古岁月的尘埃,带着铁锈般的沧桑,两种感觉在他识海中反复拉扯,搅得他气血都有些紊乱。
“见鬼了,这气息……”
裴昭明缓缓抬手,青色衣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他没有去管那些如暴雨倾盆的岩浆,反而屈指在虚空一点,一道黑红剑芒如探龙针般扎向地底。
剑芒穿透层层岩壁,沿途的岩浆在触碰到光丝时竟自动分流,仿佛在敬畏某种古老的意志。
“这气息……”
裴昭明喉结滚动,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剑芒传回的触感越来越清晰,像是摸到一道虚无缥缈的气息。
温润,灵动,熟悉,不可名状……乃至不完整!
“这气息……莫不是西华至妙之气?只是为何会如此残缺不全?”
此刻只有这一个犹如灵光一般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悄然翻涌。
就在这他思绪纷飞之际,方腊凑上前来,见裴昭明指尖正微微发颤,忍不住低声问:“先生,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裴昭明没有回头,目光死死盯着地面。
剑芒探入的深处,那股气息突然剧烈搏动,像是被惊动的沉睡者。
于此同时,裴昭明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碎片——
燃烧的星辰、断裂的大陆、还有一道模糊的背影,以及一团四分五裂的……雾霭。
“不可能……怎么会是他!”
裴昭明猛地攥紧拳头,剑芒 “啪” 地崩碎。
盖因他看到那模糊的背影竟是如同察觉一般,在消失的瞬间,骤然侧目看向不知透过多少时空的裴昭明。
那眼神,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相对于如今的裴昭明而言,只是熟悉之感却是来自他这具真身记忆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而能让裴昭明的真身有此反应的便只有一个人。
那便是这具身躯的生身父亲,那位远在天墟大世界的——裴行简。
就在这时,裴昭明脚下那团还在冒着热气的血肉泥泞之间,突然亮起一点微光。
原本以为被他捏爆的定逸,竟从碎肉中化作一道流光,拖着残破的道袍朝着大日诸天宝轮显化的虚影处疾闪而去。
她的左臂已不翼而飞,半边脸颊被血痂覆盖,可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比岩浆更炽烈的贪婪。
“老贼尼!尔敢如此!” 远处的阴阳双奇见状,气得男女混声都变了调。
作为打破封印的始作俑者,此刻的他们正在谨慎观望封印解封后的反应。
见定逸竟敢趁机夺宝,当即怒喝一声,一道璀璨的黑白光束如毒蛇般窜出,后发先至追上定逸。
然而预想中的爆炸声并未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