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权眼睛猛地睁大,不可遏制的愤怒涌上心头。
叶云归依旧嬉皮笑脸,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视觉死角,眼底的恶意毫不遮掩。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所以我做了同样的事情。老师,你以前总说我是班上最听话的孩子,你看,我是不是很听话?”
“唔唔唔!”
郭权气急,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将叶云归扒皮抽筋,让躺在床上的人变成她才好。
叶云归疑惑,轻轻拍拍他的胸口,替他顺气。
“老师,你怎么能生气呢?当你想让我们待在教室里,你自己一个人逃跑的时候,你难道没有考虑过被反将一军的情况吗?想害人就要把对方想的和自己一样坏才行啊,老师。”
叶云归露出一副真的很疑惑的表情,声音无辜极了。
她在“老师”这两个字上咬得极重,又将郭权气得半死。
这一回因为动作浮动大,绷带上都浸出血丝。
叶云归熟练地给他处理伤口,示意他安分一些。
“老师,做人呢还是时时为一些比较好。毕竟,现在你的命捏在我的手上,不是吗?”
郭权的心沉到谷底,眼前的女孩没有跟他周旋,这已经是摆到明面上来威胁了。
地震震级早就超过了9级,比起官方数据只高不低。
所有医院全部瘫痪,现在医疗组都是临时搭建的,医疗条件有限。
他四肢截肢,随时可能感染,一个不注意就容易危及生命。
在懂医术,并且获得了医生信任的情况下,她想让自己死轻而易举。
郭权不愧是干得出让学生原地不动自己撒丫子逃跑的人,为了保命主打一个能屈能伸,瞅着叶云归的眼神都温和了许多。
“这样就对了嘛。”
叶云归拍拍他的脸,一边上药一边用仅他们二人可见的声音说。
“老师,其实我挺能理解你的,你不想我们跟你抢逃生通道,所以让我们别动你一个人方便跑都是为了活下去。人性嘛,我理解。”
这话确实是郭权心里想的,但是从被设计的人嘴里说出来,郭权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本就不安的心因为叶云归的话雪上加霜,旁边的仪器起伏的线路也开始异常。
叶云归手一抬,在精神力的影响下,仪器监测的效果恢复如常。
她继续忙着手里的工作,嘴上继续。
“人性这东西挺好用的,犯什么罪都能够用人性解释。你的人性就是用全班人的命换你一个人的命,我的人性则是用你的命来换全班人的命。老师,如果你真的成功了,死的是我们,而你活下来,你一定会到网上去炫耀你自己的做法,对吧?”
“你希望别人从人性的角度不骂你,理解你。那么你也应该从人性的角度来理解我,对自己的伤释怀。”
我没有!
郭权想辩驳。
她说的那些事没有发生,明明现在受伤的是他!
他才是没逃出去的那个,她这是用假说偷换概念!
叶云归自然听得到他的心声,不过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给这个畜生支教。
“老师,有些事情没有发生,不是因为你不会去做,而是你没来得及去做。你只需要知道,我和你在同一件事上做了同样的选择。你希望别人怎么对你,那你就应该怎么对我。”
“你有今天的报应不应该恨我,要恨就去恨人性吧。”
叶云归结束掉手中活,留下一只蛊虫,头也没回,前往下一个伤员那里。
在她身后,郭权顿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和悲鸣。
那只蛊虫破开他的皮肤,像埃及盗墓电影里的甲虫一样在他皮肤下面疯狂游走。
皮肉撕裂的痛苦让人痛不欲生,虫子分泌出来的神经毒素更让他痛痒难耐。
他没有四肢,没有舌头,连神经都被虫子破坏,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像活尸一样享受属于自己的报应。
郭权看似很惨,但他至少还活着,还能够呼吸这个世界的空气,还有机会活着赎罪。
原时间线里的学生们却永远没有那个机会。
文兰在看望完学委后,又去问了同班同学的情况。
有的孩子被发现时已经被砸成肉泥,有的孩子被埋在废墟底层依旧没能被挖出,还有的孩子离教学楼大门只有一步之遥。
他被发现的时候身体成了两截,手朝着大门的方向伸着。
文兰后来从那孩子父母的哭诉里知道,法医检测,他是失血过多而亡的。
那孩子被腰斩过后还活了一段时间,他带着半截身子在距离大门一步之遥的地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死亡的过程。
在他身后不远处,有尸体趴在楼梯上,有的则是被钢筋插穿身体。
他们距离活着只需要两三秒的时间。
多给他们两三秒的时间,他们就能够冲出去,就不会那样惨烈地死在废墟里。
全班几十个人,最终活下来的只有几人。
幸存者如文兰一般,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并对外人产生了严重的信任危机。
团子模拟过,如果郭权当时只是自己跑了,并没有阻拦孩子们。
以当时学生们的反应来看,如果能够抓住逃跑的黄金12秒,这个班的同学至少有一大半能够逃出去,甚至有全员幸存的可能。
郭权是没有犯法的凶手。
在原时间线里,他身上缠满了冤魂。
有人说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实际上他在透支自己未来的福运和后人的运道。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他没有不受因果报应的特权。
没有叶云归干预,他死后也会进无间地狱,后代世世凄苦,直到仇恨消解。
至于那些为郭权冲锋陷阵、摇旗呐喊的网友。
既然他们喜欢人性说,那叶云归就帮他们一把吧。
叶云归从文兰的记忆中抽出因果线,随手一抓,凡是支持郭权的,从此以后他的生命里所遇之人,所遇之事,全是他们期盼的人性。
这些人一定很高兴吧。
空间里,团子狠狠打了个寒颤。
“主人,你很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