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从谢府离开没多久,谢乐清也带着裴莞宁、谢墨轩一起坐马车出了门,经西城门出城,直奔西山。
沈绾绾在宫中待了一整天。
前后两次亲自煎药并喂太后服下,离宫前再一次给她把脉确认情况稳定,才安心乘坐宫车回谢府。
回到谢府时已是暮色四合。
进府后,她径直前往膳厅。
裴光光和南宫曦钰正在膳厅用晚膳。
与其说两人是在用膳,不如说他们是在等人。
手里拿着筷子,却半天不动,齐齐瞪着大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同一个方向。
沈绾绾迈过门槛进来时,两人的眸光骤亮。
“是绾姐姐绾姐姐回来了!”
南宫曦钰从椅子上跳下来,朝沈绾绾蹦去,“绾姐姐你再不回来我俩可真就要成为孤家寡人了。”
沈绾绾:“???”
孤家寡人一词是这样用的吗?
“怎么只有你们俩,姑母他们呢?”
她晌午是在宫里用的午膳,晚膳便想回来同姑母他们一起。
“母妃出城去了,宁姐姐和墨轩大表哥也一起去了,我们也想跟去来着,可母妃说我们年龄太小,下次再带我们去。”
裴光光翻了个白眼,“年龄小的人是你,娘亲没带我去还不是因为你?”
说起这个他就来气。
娘亲他们去给大舅舅上香,却让他独自留下来看这个烦人精。
他自记事起,每年大舅舅的忌日,娘亲都要去西山祭拜,每次都会带上他和姐姐两姐弟。
至于记事之前,听姐姐说,他还未曾会走路时,娘亲便是抱着他去祭拜大舅舅的。
裴光光冷着一张脸,心底在无力吐槽,都怪南宫曦钰,若非他,娘亲岂会把他留在府中?
今早,他听到府门口的动静,立刻从自己的院子跑出来,亲眼看到人进了前厅,他也想去,却被拦在了门外,甚至不允许靠近门口。
听不到屋内之人的谈话内容,自然不知娘亲他们突然去西山祭拜的原因。
其实,他早同娘亲说过,他已经长大,可以替娘亲做许多事情。
可娘亲还是把他当小孩看,这让他很苦恼。
南宫曦钰出现后,娘亲看他的眼神,愈发像在看小孩。
可他已经不小了,怎能用对南宫曦钰的态度对他?
沈绾绾蹙眉,“大人不在,家里只有你们两个小孩用膳,身边怎么连一个侍候的人都没有?”
她心底微微生出愠怒。
谢府的下人,往常都是这样对待小主子的?
“是我和光光哥哥让她们先下去用膳的。”
南宫曦钰轻轻晃着沈绾绾的衣袖,小嘴一张一合,“绾姐姐你别生气嘛,你不要责罚她们好不好?真要责罚的话,责罚钰儿好了,钰儿皮厚实,抗揍。”
南宫曦钰被送到谢府时,并没带平南王府的下人。
他如今住在裴光光的院子里,跟缀锦园的下人相处得还不错,自然不愿意他们因他被罚。
裴光光点头,“他说得对,是我们不让人在身边侍候的,表姐你若真要怪便怪我们好了,与他们无关。”
沈绾绾瞧着两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无奈问道:“谁告诉你们我要责罚人了?”
她微微愠怒,是担心下人趁主子不在家时欺负他们两个小的。
奴大欺主的事,她在相府曾亲身经历过,不希望这种事出现在谢府。
知道了缘由自然不会再多想。
南宫曦钰高兴得跳起来,“真的吗?绾姐姐真的不生气吗?”
沈绾绾忍不住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好了,咱们先用膳吧。”
晚膳用到一半时,谢乐清回来了。
沈绾绾朝门口方向看去,“姑母,莞宁他们呢,没跟着一起回来吗?”
谢乐清进门后,身后再无其他人的身影。
“他们去了长公主府,今晚会歇在那边。”
谢乐清扫了一眼餐桌,“姑母先去准备一些换洗衣物让人给他们送过去,绾儿你们用完膳便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咱们一起到公主府去吊唁。”
她没什么食欲,匆匆赶回来,是担心两个小的没有好好吃饭。
上午出门时,两个孩子都吵着要跟着一起去,却被她强行留在了府中。
若是往常,他会带着光光一起去祭拜他的舅舅。
可钰儿如今住在谢府,总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府中,也绝无可能把他也带去,只好让光光陪着他在府。
若早知道绾儿已回府,她便不会走膳厅这一趟。
……
翌日。
早膳过后,沈绾绾没有马上进宫给太后复诊,和谢乐清一起乘坐马车前往长公主府吊唁。
一起去的,还有裴光光和南宫曦钰。
谢府的马车在距离长公主府两条街处缓缓停下。
车夫的声音响起,“夫人,前边的路堵住了,咱们的马车没办法再继续往前。”
沈绾绾撩起车窗帘子,微微探头往外看,道路确实被堵住了。
“看样子,都是过来公主府吊唁的。”
她放下窗帘子,“姑母,要不咱们下车走过去?”
谢乐清点头。
沈绾绾牵着南宫曦钰的手先一步走出车厢,下了马车。
裴光光紧随其后,谢乐清则走在最后。
其他马车的人,也陆陆续续从车厢里出来,走下马车。
街道上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大家朝着长公主府的方向缓缓流动,全都是素色的衣物配饰。
今日的长公主府,朱漆大门已卸下了全部的鎏金装饰,两边挂上了白灯笼。
沈绾绾抬眸看了一眼门框上的匾额,“平阳长公主府”六个字依旧,可那遮了一半的黑布却像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她上一次来公主府时,府门口围着大量的御林军。
当时,她深知无法从正门进入公主府,便绕了个大弯,从后院翻墙进去。
可这只是过了三天,没想到再次来到公主府,是吊唁。
世事,当真是无常!
赵紫怡那天抱着她哭诉,求她帮忙把公主从宗人府大牢里救出来的情景历历在目。
她当时不知具体情况,没敢直接应下。
若放到现在,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谁也没想到公主会走得如此突然且决绝。
公主应该知道皇上不会让她死的,可她还是选择了走上这条路。
沈绾绾无声叹息一声,牵着南宫曦钰的手微微紧了紧,迈步走上台阶。
谢乐清心底想的比沈绾绾想的更多,她的情绪很复杂,面色苍白憔悴,显然昨天夜里没休息好。
裴光光牵着她的手,很冷,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娘亲,您还好吗?”
他贴心地替她搓了搓手。
谢乐清回过神,摇摇头,“娘亲没事。”
做了个深呼吸,才抬脚迈过门槛。
脚踩在青石板路上,真切地感受到那种笼罩在公主府上空的悲伤气氛更浓了。
进了垂花门,绕过长廊,便闻到断断续续的檀香,以及老嬷嬷们压抑的啜泣声。
暖阁里,往日里挂着的鲜艳绸子,如今全被素纱取代。
紫檀木棺木摆在正中间。
来吊唁的人很多。
除了各大府邸的命妇外,不乏朝廷命官。
平阳长公主没被定罪,她依旧是南耀国最尊贵的公主,自然该来吊唁一番。
沈绾绾一眼看到跪在蒲团上,哭得死去活来的赵紫怡,她几乎整个身子倒在旁边的裴莞宁身上。
谢墨轩则蹲跪在火盆旁,往火盆里扔着纸钱,他的脸色很差。
身上的伤本就未愈,昨日赶了一天的路,回城便来了公主府,陪着赵紫怡一起给平阳长公主守灵。
吊唁的宾客看到这一幕,脸上全是错愕,却谁也没当场说出心中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