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以为天下事都严丝合缝。
其实往往越是惊天的阴谋,越是简单粗暴。
因为没有人能世事洞明,即便神仙亦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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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几天,就好像开春了似的,到处都开化!”
督军府衙门,傅友德在门口,脱了脚上满是泥水的战靴,就穿着白色的袜子,踩着褐色的地板,笑着入内。
“不管走到哪儿,都是一脚的泥!”
李景隆正在书案之后,看着各地边军以及藩王奏上来的,开春后是否出塞的公文,“您穿上鞋呀,光脚凉!”
“穿鞋不把李都您的地板给整脏了吗?”
傅友德笑笑,顺手抓了桌上一枚果子,放嘴里咔嚓一下,“还得是李都呀!这季节外边哪有鲜果子吃?嗯,真甜!”
“颍公,我哪得罪您了,至于您这么挤兑?”李景隆笑道。
“卑职哪敢!”
傅友德又是笑笑,“今年京营,可要参与出塞?”
“皇上昨儿传了口谕!”
李景隆把手中的公文递过去,“今年各地的边军,京师大营就别动了。”
“不打仗?”
傅友德顿时叹气道,“去年开始,京师大营一口气调整了六十多名将校,不拉出去练练,将怎么知兵?兵怎么知将?再者说,京畿的驻军,说是天下的精锐精华。可这地方是安乐窝呀,当兵的在这地方待久了,就懒了...带兵不是这么带的!”
“哎,他倒是...个,就一门心思知道带兵的纯将军!”
李景隆闻言,心中暗道,“太子病重,最近这一两年,只怕老朱都没有大规模对外用兵的心思了!”
“你得跟皇上说!”
傅友德又道,“兵得练...以战为练,事半功倍!”
忽然,不等李景隆说话,李老歪从门外进来。
“公爷,宫里包总管求见!”
“您稍坐.....”
“不坐了!”傅友德又抓了两个果子,起身道,“李都既然忙,我老汉就不在这叨扰了。我去军营看看....”说着,他看向李景隆,似乎有话说,但却又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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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包,有日子没见了!”
“你怎么都瘦了?”
李景隆笑呵呵的,看着进门的咸阳宫总管包敬。
如今的包敬,早不是当初白胖白胖的模样了。脸颊瘦的削瘦,眼袋横生,往日光滑的额头上,深深的川字纹刻着。
“来我这什么事呀?”李景隆又笑问。
“太子爷那边想吃鱼了,杂家听说公爷府上有善于做鱼的好厨子....”
包敬的目光,瞥了一眼门外,站着的两名小太监,低声道,“所以杂家特意过来,找公爷您借人!”
“哦?”
李景隆眼睛转动两圈,“那您得稍微等一下,我叫人回家里叫人去,你稍坐!”说着,对外道,“来呀,上茶。”
而后,又对李老歪道,“带着两位小公公,旁边吃茶吃点心去!”
“是!”
李老歪面无表情,然后领着门外两个小太监就朝边上去。
“有事?”
周围无人了,李景隆直接开口。
咚!
却不想,包敬竟然直接对着李景隆跪下,泣不成声。
“可是太子爷...”
李景隆心中一惊,低声惊呼,“不行?”
“求公爷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救救杂家...呜呜!”
顿时,李景隆微微有些怔住,将对方扶起来,“你这是哪里话,你是太子爷身边的体面人,怎么说这个话!”
“您不答应救,杂家就不起来!”
包敬推开李景隆的手,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低声哭泣,“杂家只能求您了...呜呜呜!”
“老包!”
李景隆宽慰对方,“你是知道我的为人的,我从来不亏待朋友。你想让我救你,得是什么事呀?”
“太子爷...”
包敬抬头,面色惨白,眼神之中满是绝望,咬牙道,“要我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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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家昨晚上在外班值夜...躺在床上迷糊了....”
“沐侯从杂家身边过去,进了太子的卧房..”
“杂家隐约听他跟太子说,外边那狗东西一点都不警醒,人进来都不知道!”
“太子爷说,不怪他,他也累...呜呜呜!”
“沐侯又说,都是身边这些狗东西没尽心...”
“太子爷说,无妨...呜呜,他跟沐侯说,将来他...走的时候,把杂家也....带进去!”
包敬哭哭啼啼的,李景隆听了个大概,尤其是最后一句。
“带哪去?”
“带陵里去!”包敬哭得抽,“殉葬,您不明白吗?”
说着,他浑身哆嗦着,“不但有杂家,东宫上下除了太子妃娘娘,三爷的奶娘之外,宫女太监...太子爷都要带着!”
殉葬!
不应该....
也....能理解!
李景隆心中先是疑惑,而后感慨....接着又满是无奈。
“公爷!”
咚..
包敬又是跪下,抱着李景隆的大腿,“杂家...这么多年,就跟您有交情!而您,也是唯一能救杂家的人.....不是杂家不忠心,只是蝼蚁尚且偷生...杂家这么些年,忠心侍主.......”
“杂家不应该...不应该如此呀!”
“寻常人家,即便是百姓之家...”
包敬哭的撕心裂肺的,“养条狗,狗老了也不会下锅吃肉吧?”
李景隆闻言,深深叹息。
但却没有第一时间表态,实在是因为...如今的他草木皆兵。
谁知道这包敬突然上门,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被人授意,前来试探呢?
但接着,他心中陡然一颤。
“杂家还听沐侯和太子爷说....”
包敬又道,“去甘州的人回来了,把和尚的人头取了.....”
“太子爷说,怎么不留活口押回来?”
“沐侯说,没想到能这么顺利.......又怕惊扰了甘州的守军,潜入之时,下面的兄弟手上微微用力,就把那和尚给闷死了!”
“太子爷又说,呵呵,这就是欲盖弥彰了!那和尚我见过,可不是弱不禁风的....”
李景隆面上毫无表情,但心中却是滔天巨浪。
朱标暗中吩咐了沐英去甘州,去抓捕法源和尚。
却没想到,去抓捕的人失手把和尚给弄死了!
“杂家还听说,沐侯说,何必那么麻烦!”
包敬忽然压低声音,“就直接跟皇上说....事是四爷做的....”
蹬...
李景隆的身子,后撤几步,不可思议的看着包敬。
“他不是被人指使来的!”
“他确实是来求饶的!”
“以前,还真小看了这个死太监!”
“这些话,是一天能听全的吗?”
“看来,他早在暗中窥视他主子私下的言行了!”
“杂家不白求您!”
包敬看着李景隆咬牙道,“只要您能救杂家,杂家就告诉您一个秘密!”
李景隆没有说话,而是微微点头。
“杂家信您...”
包敬凄苦一笑,“杂家也没得选!”
说着,他压低声音,“太子爷说,将来您对四爷下手....沐侯说您心软,怕是不能动手!太子爷说,若是您不听话....就..让沐侯来监着您...”
“果然!”
李景隆心中冷笑,“沐英回来,不是陪太子养病的,而是....准备接掌大权,既为未来的三爷保驾护航,又要压制乃至铲除勋贵武臣!”
“只可惜....”
“人算终究抵不过天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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