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也是听过太子殿下名号的人。”何晚笑了一下。
李昱没想到何晚居然是凡人修仙。
凡人修仙并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李昱曾经在听帝师讲述李氏王朝的过去时便听过，很久很久以前，还有一位皇家子弟被仙者看中收徒，从此了无音讯。
直到百年后，南方地区大发洪涝，怎么也治不好，许多百姓因此流离失所，这时一名仙者从天而降，降服了水中河妖，这才止住洪水。
这名仙者，便是百年前的那位皇家子弟。
也算是李昱的祖宗了。
李昱小时还对天上的神仙有过好奇和向往，但随着长大身上的责任越来越重，便也渐渐忘却了那些幼年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现在当何晚站在他身旁，是那么触手可及，和他想象中高高在上的形象大相径庭。
这三天短暂的相处，令李昱对高高在上的修士仙者有了更新的认知。
也不知是出于私心还是什么，李昱小心翼翼道：“您若没有去处，留在京城可好？就住在太子府，我可以将它送予你当你的宅邸。”
何晚笑了笑：“多谢你的好意，但我明日就会离开这里。”
李昱愣了一下，随后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从心中蔓延。
“明日吗？去哪？”问完才惊觉不妥，“抱歉，我并非有意......”
“不是什么秘密。”
何晚说：“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并不会一直留在一个地方。”
而且她也并不能一直待在城市之中，她始终是一个魔修，身上的魔气多少会对凡人有影响。
李昱虽然猜到何晚肯定是到处游历的隐士，但他依旧为何晚的话而感到怅然。
“既如此......能不能五天后再走？”
何晚诧异：“为什么？”
李昱说：“五日后是我的......登基大典。”
何晚虽然猜到了李昱会登上皇位，但是没想到五日后就是他的登基日。
“新皇登基会赐福子民，请您留下来，接受我的赐福再离开吧。”
人皇的赐福在过去是真的有祝福的效果。
何晚也不差这五天，于是同意了。
当晚李昱回到太子府，并令部下传消息进宫，将登基大典提前。
宫里内务府总管刚结束完一天的事务，便接到上头的指令，天都塌了。
五日后登基！？
怎么来得及？
礼部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钦天监更是刚下值就被喊起来算吉时。
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几乎动员了整个宫中的人，终于赶在前一日将所有大小事务安排好。
登基前一日，废帝于宫中自缢，传位给其兄李昱。
...
登基大典当日，好在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金銮殿外，髹金雕龙御座沐浴在旭日的金光之下，等待新主落座。
汉白玉阶上铺陈着红色织金龙纹御毯，两侧禁军金甲曜日，持戟肃立，礼官紫袍玉带，手捧宝册静候。
丹陛之下，文武百官着朝服按品阶列队，伏跪如潮，山呼万岁之声震彻云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新帝李昱踏着礼乐缓步登阶，玄色龙袍在晨光中折射出耀眼的紫金辉芒。
冕旒垂落的珠玉轻响如天谕，十二道白玉旒后，一双眼睛如寒潭映日，既承九鼎之重，亦含山河之远。
而何晚就站立在远处的城墙之上，目睹李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时刻。
她不知道李昱在未来能否坚守初心坐好这个位置，但当下何晚还是祝福他能够善始善终。
待旭日中天，宫门将依次打开，新帝褪去冕旒，换上明黄云龙常服，乘玉辇至皇城正门。
朱雀大街上早已跪满百姓，幼童骑在父辈肩头，老妪以枯手紧攥祈福的黄符，人群如麦浪般自长街两旁绵延至天际。
“吾皇万岁——”
车驾前，女官手捧鎏金缠枝斗，将新麦、赤豆、铜钱混着香药抛向人群。
五谷落处，百姓们便以衣摆接住，高呼\"吾皇万岁\"。孩童争着拾起铜钱，笑声清越如铃。
随后帝王将亲手为十名百岁老者眉心点朱砂，颤巍巍的银发映着鲜艳的吉祥印，身旁礼官唱诵\"天子寿，即万民寿\"。
赐福最后一环，赦令昭天。
黄绫圣旨自城楼垂落，囚徒卸枷，欠赋勾销，三年赋税减半。
最后的最后，新帝举起御酒金樽，此时一阵风吹来，一片绿芽如同青翠的江山，落入万民同饮太平杯中。
...
赐福结束后已是夕阳西下。
朱雀门前，李昱又换回了何晚常见的白衣青竹纹的装束，脸上依旧挂着笑，和白日威严的帝王截然不同。
他牵过一匹战马，将缰绳递到何晚手中。
“这是我的马厩中跑的最快的一匹马。”
“它能带你去你任何想去的凡尘。”
何晚还以为李昱会将之前她的马给她。
接过缰绳后何晚利落上马，分别之际李昱抬头看着她问：“以后还会来这吗？”
何晚笑了笑：“也许吧。”
但两人都清楚，这个“也许”只是一句能给人带来期盼的空话。
“如果可以，下一次朝花节也来这看看吧，也许你下次来，就有不一样的景色了。”
何晚道：“好啊，如果没事的话，每隔十年我就来越都看看。”
十年啊……
李昱内心百转千回，但最终千万言语也只化作一句“一路平安。”
挥别后，李昱站在城墙下，看着何晚纵马离开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视野之中。
身旁的侍从并不知晓何晚是修士，见此情形不忍道：“何小娘子为何不留下来呢？”
这几日他也是亲眼见证李昱与何晚待在一起的放松和畅快。
李昱会为何晚准备京城中有趣的玩意儿，带她去看坊市里最流行的影子戏。
何晚会在晨间指点他的剑法，和他一起巡视军营操练。
他们一同在月下饮酒作诗，畅聊治国齐家平天下。
侍从还以为，这位何小娘子，会成为越朝的皇后。
然这几天的美好就如同泡沫幻影，泡沫破灭后眼前只有一片火烧云一般的晚霞。
李昱在原地站了一会，什么也没说，只留下一句“走吧。”随后转身离开，身后的朱漆宫门随着他的进入缓缓闭合，直至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