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晶在掌心烫得厉害,我捏得指节泛白,纹路在皮肤下流动的触感像极了梦境里那道缠着六瓣花的黑丝。
帐外山风灌进来,吹得烛火噼啪作响,暖黄的光在影晶表面晃出幽蓝的涟漪,倒像是它自己在发光。
\"瑶瑶。\"
温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哑。
他的手搭在我肩头,掌心的温度透过粗麻衣袖渗进来,我这才发现自己从进帐开始就一直在发抖——不是冷,是某种从骨髓里漫上来的颤,像有根细针在往骨头缝里钻。
\"你在害怕?\"他蹲下来,与我平视,眼尾的细纹被烛火拉得很长,\"从血煞地宫出来后,你总在半夜攥着影晶发呆。\"
我望着他眼底的关切,喉咙突然发紧。
三个月前在血煞地宫捡影晶时,那东西在我手心跳得像活物,当时只当是巧合;后来梦境里总出现六瓣花,花瓣上的纹路竟和影晶表面的刻痕分毫不差;再后来那丝黑气缠上我手腕时,我分明闻到了影晶里若有若无的腥甜——原来不是巧合,是它在引我认路。
\"如果我真是命定之人......\"我低头盯着影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我究竟是谁?\"
帐帘\"唰\"地被掀开,冷风裹着松木香灌进来。
我抬头,见空灵仙人正站在帐口,道袍下摆还沾着星点泥渍,手里攥着本泛黄的古卷,纸页边缘卷着焦黑的痕迹,像是从火场里抢出来的。
\"这是我在千年前的归墟遗迹里翻到的残页。\"他走过来,古卷摊开时发出脆响,\"上面记着'双晶共鸣'的条件——宿主必须拥有'混沌灵根'。\"他目光落在我脸上,眼尾的皱纹忽然绷紧,\"而这种体质,自上古大劫后便再没出现过。\"
我浑身的血\"轰\"地冲上头顶。
刚穿越那会儿,我站在测灵石前被人笑作\"无灵根废柴\",后来突然能使火诀,再后来水、木、雷......五系术法竟都能使,我一直当是穿越带来的\"变异\",可现在想来——测灵石当时没反应,或许根本不是\"无灵根\",而是它测不出?
影晶在掌心震得更急了,一下,两下,像在应和空灵仙人的话。
温尘的手覆上来,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指尖深深抠进他手腕的同心结里,红绳勒出一道白印。
\"混沌灵根......\"温尘低声重复,拇指轻轻摩挲我发颤的手背,\"是能容纳所有灵气的体质?\"
空灵仙人点头,枯瘦的手指划过古卷某行字:\"残页里说,混沌灵根者出生时必有异像——或天落血雨,或星轨偏移。\"他忽然抬眼盯着我,\"你出生那日,可曾听人说过什么?\"
我脑子\"嗡\"地响了一声。
原主的记忆里,萧府的老仆曾闲聊过:\"三小姐出生那晚,月亮红得像浸了血,连府里的老槐树都开了反季的花。\"当时我只当是乡野怪谈,现在想来......
\"所以影晶选我,是因为我有混沌灵根?\"我声音发涩,\"那血煞说的'真正的命定之人',也是因为这个?\"
\"十有八九。\"空灵仙人将古卷推到我面前,泛黄的纸页上有行朱砂写的小字:\"双晶现,混沌出,天地局,由此破。\"
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青风长老的声音隔着帐布传来:\"温仙尊,萧姑娘,可方便说两句话?\"
我抬头,见温尘正望着我,眼底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暗潮——是担忧,是心疼,更多的是某种近乎固执的坚定。
他替我理了理被山风吹乱的发,低声道:\"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的瑶瑶。\"
帐帘被掀起一角,青风长老花白的胡须在风里晃了晃,他手里攥着块刻满符文的玉牌,目光扫过我掌心的影晶:\"老仆刚才琢磨,或许可用'灵脉探查术'......\"
影晶在我掌心烫得几乎要烧起来,我望着青风长老手里的玉牌,突然想起原主测灵那日,测灵石也是这样泛着白光——只不过那时它沉默如死,现在......
\"好。\"我深吸一口气,将影晶塞进温尘手里,\"现在就试。\"
温尘的手在我手背按了按,转身对青风长老点头。
帐外的月光漫进来,照得影晶表面的纹路流动如活物,而我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原来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青风长老的玉牌在烛火下泛着幽蓝的光,他枯瘦的手指抚过牌面符文,声音里带着几分激动:\"灵脉探查术需以仙尊灵力为引,方能照见隐于经脉的灵根真容。
萧姑娘,你且盘膝坐好。\"
我依言坐下,膝盖压着粗糙的兽皮垫,能闻到陈年松脂混着泥土的气息。
温尘在我对面跪下,玄色广袖垂落如瀑,腕间的同心结擦过我的手背——那是我亲手编的,红绳已经褪成浅粉,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让我安心。
\"会疼吗?\"我听见自己问,尾音发颤。
温尘伸手替我理了理额前碎发,指腹擦过我发烫的耳垂:\"像被温泉泡着。\"他的眼睛里有星光,\"若有不适,我立刻停手。\"
青风长老退后半步,玉牌泛起白光;紫菱攥着我的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我肉里;空灵仙人则背着手绕到我身侧,目光像要穿透我的皮肤。
温尘的掌心贴上我丹田,第一缕灵力涌进来时,我打了个激灵——不是热,是清冽的凉,像初春融雪漫过冰面。
那凉意顺着经脉往上窜,过膻中、走曲池,在肘尖打了个转,突然\"轰\"地炸开。
眼前腾起一片金光。
我看见自己的经脉了。
淡青色的脉络里,原本该是空的地方,此刻正翻涌着七团光——赤橙黄绿青蓝紫,每一团都活物似的游走着,在膻中穴撞出细碎的火星。
最中央那团最亮,是混沌的灰,像被揉碎的星子,将七色光吸进去又吐出来,形成小小的漩涡。
\"七、七种灵力!\"紫菱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手从我的衣角滑到我腕间,\"瑶瑶你看,那团灰的......是混沌灵根在吞吐灵气!\"
青风长老的胡须抖得厉害,玉牌\"当啷\"掉在地上也没察觉:\"老身活了三百岁,头回见着这样的灵脉......难怪测灵石哑了,普通法器哪里容得下混沌之气?\"
空灵仙人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我额心,他喉结滚动,声音发哑:\"双晶共鸣的条件......竟真的应在你身上。\"
我盯着自己发亮的掌心,忽然想起刚穿越时跪在测灵石前的场景。
那时测灵石纹丝不动,师姐妹们的嗤笑像针一样扎进耳朵;后来我偷偷在柴房练火诀,被发现时被踢翻的炭盆烧了半片衣角;再后来在血煞地宫,我抱着影晶在尸堆里打滚,温尘找到我时,我脸上的血和泪都冻成了冰。
原来不是我废柴,是这具身体里藏着连天地都不敢轻易示人的秘密。
\"所以我能同时用五系术法,\"我喃喃着,眼泪突然掉下来,\"能在秘境里硬抗三重雷劫,能让影晶认主......都是因为这个?\"
\"是。\"温尘的拇指抹掉我脸上的泪,他的灵力还在我体内流转,此刻却放轻得像羽毛,\"混沌灵根能吸纳所有灵气,绝境时更会激发潜能——你本就该是最锋利的剑。\"
帐外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像是有人撞翻了铜盆。
林师兄的声音紧跟着炸进来,带着哭腔:\"萧姑娘!
温仙尊!
外门传信说,苍梧宗后山的天隙突然裂开三寸!
还有玄冰门、百花谷,都有弟子说看见天边浮起黑纹,像......像被撕开的布!\"
我猛地抬头,林师兄的脸在烛火下白得像纸,他腰间的通讯玉符还在发烫,滋滋冒着青烟。
紫菱\"腾\"地站起来,撞得案几上的茶盏叮当响:\"天隙异象?
那不是上古封印的节点吗?\"
\"是。\"空灵仙人的道袍被风掀起,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尖冷得像冰,\"有人在解封印。
他们等不及了,要赶在你彻底觉醒前......\"
\"轰——\"
帐外传来闷雷似的轰鸣,我隔着帐布都能看见远处的天空泛着诡异的紫。
温尘已经站了起来,他的剑\"嗡\"地出鞘半寸,玄色衣摆猎猎作响:\"瑶瑶,你......\"
\"召集所有弟子。\"我打断他,声音比自己想象的更稳。
混沌灵根在体内翻涌,我忽然听见影晶在温尘袖中震动,那频率和我心跳一模一样。
紫菱已经抓起案上的令旗,青风长老弯腰捡起玉牌时,我看见他眼底燃着战意。
林师兄抹了把脸上的汗,转身就往帐外跑,脚步却比来时稳了些——他知道,现在有必须守住的东西了。
温尘的手覆上我的后颈,将我往怀里带了带。
远处的雷声更近了,我贴着他心口,听见他说:\"我在。\"
而我望着帐外翻涌的紫雾,忽然笑了。
原来真正的风暴要来了。
可这一次,我不再是躲在角落里的废柴。
我是拿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