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指尖刚触到那里便像被火炭烫了似的缩回来——自光柱里的星图显现后，这股灼烧感便一直盘踞在识海，像根细针一下下挑着神经。
“萧姑娘。”凌风的声音突然压得极低，我抬眼正撞进他紧绷的眉峰里。
他握剑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剑尖微微偏向我们来时的方向，“那老鬼和血煞的气息虽散了，可这遗迹里的瘴气混着血腥味……”他喉结动了动，“他们八成还猫在哪个石缝里。”
我顺着他的目光扫过斑驳的石壁，阴影里果然有几处泛着暗红——是幽冥鬼王的鬼气残留。
方才那场恶战震落了不少钟乳石，碎岩堆里还嵌着半片染血的鳞甲，应该是我用雷符劈中他时崩落的。
“得尽快。”我咬了咬后槽牙，星图上那些若隐若现的银线在识海里翻涌，“仙门的方位……”我摸出从光柱里拓下的星图残卷，泛黄的绢帛上，七颗主星的位置被我用朱砂标得极深，“按星轨推算，该是在遗迹最深处的‘隐渊’。”
“隐渊？”青莲仙子的指尖轻轻点在星图边缘的小字上，她素白的广袖扫过绢帛，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莲花香，“我曾在古籍里见过记载，那是上古仙人封印大凶之物的所在。”她抬眼时眸中浮着担忧，“连空灵前辈都说未曾涉足……”
“所以才要快。”我把星图攥进掌心，绢帛边缘的毛刺扎得掌心生疼，“这热度……”我指了指眉心，“怕是那星图在催我。再拖下去，说不定会引动什么变故。”
凌风突然将剑往地上一拄，金属与岩石相击的脆响惊得几只栖息的寒鸦扑棱棱飞起。
“要我说，直接砍开那些破石头杀过去！”他说这话时耳尖却红了红，许是想起方才被幽冥鬼王的鬼雾缠住时，是我用净火符烧穿了那团黑雾，“不过……”他挠了挠后颈，“青莲仙子方才说的传送阵，是不是能省点力气？”
青莲仙子从袖中取出一枚青玉简，递到我面前时，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这是我当年在万剑阁抄录的传送阵图谱。遗迹里的传送阵虽旧，但若能修复核心符文……”她的声音突然轻了，“只是传送阵的坐标若被篡改过……”
“我来试。”我接过玉简，指尖触到冰凉的玉面时，星图的灼烧感猛地窜高，烫得我险些松手。
这是……认可？
我盯着玉简上流转的淡青色纹路，突然想起光柱里那些符文流转的轨迹——和传送阵的核心符纹，竟有三分相似。
我们在第三重殿找到了那座传送阵。
殿顶的琉璃瓦碎了大半，月光漏下来，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影。
传送阵刻在正中央，八根盘龙柱围着它，龙首上的明珠早已被挖走，只留漆黑的孔洞，像八双盯着我们的眼睛。
“退后。”我蹲下身，指尖拂过阵眼处的裂痕。
石面冰凉，却带着种奇异的温感，像是被人刻意温养过。
玉简在袖中发烫，我取出它，图谱上的符纹与石阵重叠，“这是‘星移阵’，难怪。”我扯出腰间的匕首，划破指尖，血珠滴在阵眼的“生门”位，“上古传送阵要用阵主血脉激活。”
凌风倒抽一口凉气：“萧姑娘你疯了？万一这阵……”
“嘘。”青莲仙子按住他的胳膊，她的掌心沁着冷汗，“她的血里有光柱的气息，这阵认她。”
血珠渗进石缝的瞬间，整座石阵突然泛起青光。
我盯着那些爬满裂痕的符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得快，得把断了的“引星纹”连上。
指尖在石面上翻飞，每描过一道符，眉心的热度便弱一分。
当最后一道“定空纹”完成时，石阵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闭眼！”凌风的吼声混着青莲仙子的低吟，我本能地蜷起身子，可那光并不灼人，反而像母亲的手，轻轻托住了我的腰。
等再睁眼时，脚下的青石板变成了焦黑的土地，远处有灰白色的山影，风里飘着浓重的灵气，却带着股腐木似的腥气。
“这就是隐渊？”凌风的声音发闷，他的剑还握在手里，可剑尖在微微发颤。
我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地面上的碎石泛着幽蓝，像是嵌了无数小月亮。
“灵气太浓了。”青莲仙子的广袖被风卷起，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过来的灰雾，“这雾……”她突然变了脸色，“是被封印的怨气！”
我的脚底突然传来轻微的震动，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缓缓翻身。
凌风的剑“嗡”地出鞘，青莲仙子的指尖凝出一朵青莲法印。
我盯着地面，那些泛蓝的碎石正随着震动轻轻跳动，远处传来闷雷似的轰鸣，像是……
“跑！”我刚喊出一个字，脚底的震动猛地加剧，碎石纷纷跳起又落下，砸在脚背上生疼。
凌风一把拽住我的手腕，青莲仙子的法印“嘭”地炸开，震得我们踉跄后退。
地面裂开了。
我盯着脚下蛛网状的裂痕，听见泥土翻涌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双手在地下抓挠。
凌风的掌心全是汗，我能感觉到他的脉搏跳得飞快，一下下撞着我的手腕。
青莲仙子的呼吸声在耳边急促起来，她的法印又亮了几分，却始终没打出去——她也在等，等那东西真正破土的瞬间。
而我盯着地面，看着裂痕里渗出的幽蓝光芒，突然想起星图上缺失的那三颗星。
它们的位置，此刻正对着我的脚心。
地面裂开的瞬间，我被凌风拽得踉跄后退两步，鞋跟卡在碎石缝里险些栽倒。
幽蓝光点从裂痕中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像被捅破的蜂巢般密集——那根本不是什么碎石，是无数只青灰色的石手！
\"小心！\"凌风的剑鞘重重磕在我后腰，将我推到他身侧。
我抬眼时，第一尊石像已破土而出：七尺高的石身裹着斑驳铠甲，石矛尖上还沾着半干的泥，眼窝里的幽蓝火焰\"噼啪\"炸响，直朝我面门刺来！
\"疾！\"青莲仙子的青莲法印当先迎上，淡粉的光团撞在石像胸口，却像打在水面上般荡开层层涟漪。
那石矛竟借着反震力道更逼近三分，我咬着牙旋身避开，发尾被矛尖刮得生疼。
凌风的剑\"当\"地劈在石像腿上，火星四溅，他虎口震得发麻，剑身竟崩出个缺口：\"这玩意儿比玄铁还硬！\"
我后背抵上冰凉的石壁，看着第三尊石像从左侧的地缝里拱出来。
它们的动作虽笨，可胜在数量多——十步内已经立起七尊，石矛石剑组成的包围圈正缓缓收拢。
石矛划破空气的尖啸声里，我突然注意到每尊石像胸口都有一道暗纹：像蛇，又像扭曲的星轨，在幽蓝火焰映照下泛着暗红。
\"等一下！\"我抓住正要挥剑的凌风手腕，指腹擦过最近那尊石像的胸口。
暗纹突然烫得惊人，我倒抽冷气缩回手，却见那尊石像的动作猛地顿住，眼窝里的火焰忽明忽暗。
\"萧姑娘？\"凌风的声音带着几分惊喜。
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指尖凝聚起一缕最淡的木灵力——之前修复传送阵时，星图的灼烧感与木灵同源，或许......
灵力刚触到暗纹，石像\"咔\"地发出石屑崩落的声响，眼窝里的幽蓝火焰\"噗\"地熄灭了。
我后退两步，看着它直挺挺栽倒在地，石矛砸在地上溅起尘烟。
\"是符文！\"我扯着嗓子喊，\"它们胸口的暗纹是控制符！
用木灵力顺着纹路疏导，别用攻击性仙术！\"
凌风眼睛一亮，挥剑的手改作虚按，指尖浮起青芒：\"老子就说萧姑娘肯定有办法！\"他按在最近那尊石像的胸口，符纹瞬间亮如流火，石像的动作果然一滞。
青莲仙子的广袖翻卷，指尖点出七朵青莲光雨，每朵都精准落在石像胸口，暗纹在柔光中逐渐平复，眼火次第熄灭。
当最后一尊石像轰然倒地时，凌风扶着膝盖直喘气，额头的汗滴在石面上洇出小坑：\"奶奶的，比跟幽冥鬼王打还累。\"他踢了踢脚边的石矛，矛尖\"当啷\"滚出老远。
青莲仙子却没松气，她顺着荒原边缘走了两步，素白的裙角扫过焦黑的土地，突然蹲下身：\"萧姑娘，你看这个。\"
我凑过去，见她指尖抚过一块半埋在土里的残碑。
碑身布满裂痕，却有几行星轨状的符号在裂隙中流转——和我识海里的星图银线，竟有七分相似。
\"这是......\"我蹲下来，指尖刚要触碰，残碑周围突然腾起黑雾。
那黑雾黏糊糊的，沾在我手背像泼了浓浆，带着腐肉般的腥气直往鼻子里钻。
\"煞气！\"青莲仙子的青莲法印瞬间凝在掌心，法印边缘却被黑雾腐蚀出细碎的缺口，\"有人用阴毒手法滋养这里的怨气，残碑......怕是被当阵眼了。\"她抬头时，眼尾染了层青灰，\"这手法......像血煞一脉的'蚀骨煞'。\"
我攥紧了袖口。
血煞老人的手段我早有领教，上回在第三重殿他用鬼雾偷袭，要不是净火符够多，我们早着了道。
可他怎么会比我们先到隐渊？
除非......
\"他可能一直跟着。\"我指了指脚边倒地的石像，\"这些石像的控制符，和之前血煞老鬼驱使的幽冥鬼将符纹，纹路走向很像。\"
凌风的剑\"唰\"地出鞘，剑尖挑开一团飘近的黑雾：\"那老东西躲在哪儿？
老子现在就砍过去——\"
\"嗤。\"
阴冷的笑声像生锈的刀刮过耳膜。
我脊背一僵，转头时正看见血煞老人从黑雾里踱出来：他裹着件缀满骷髅的黑袍，枯瘦的手指捏着块滴着黑液的晶石，眼窝深陷，却泛着毒蛇般的幽光。
\"萧小友。\"他的声音像两块石头互相摩擦，\"我就说嘛，星图怎么会认个没灵根的废物？
原来你这身子里，藏着这么有意思的东西。\"他晃了晃手里的晶石，黑雾突然凝成锁链缠向我脚踝，\"不过没关系......等我取了这晶石里的东西，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我下意识要结印，却发现丹田像被块大石头压着，灵力翻涌到喉头又重重坠下去。
指尖刚碰到储物袋里的雷符，竟被黑雾灼得冒起青烟——这晶石在压制我的灵力！
\"老匹夫！\"凌风的剑裹着烈焰劈向血煞老人，却被黑雾弹得偏了方向，\"萧姑娘的灵力是你能压的？
看爷爷烧了你这破石头——\"
\"凌道友别急。\"血煞老人阴恻恻地笑，枯指在晶石上划了道血痕，\"这'锁灵晶'可是用三十个金丹修士的灵核炼的，她越挣扎，灵力散得越快。\"他目光扫过我，像在看块待宰的肉，\"不如现在跪下来求我，说不定能留个全尸......\"
我咬着舌尖，腥甜的血味在嘴里炸开。
识海里的星图突然发烫，那股灼烧感顺着经脉直窜丹田，压得我喘不过气的石头\"咔\"地裂了道缝。
我盯着血煞老人手里的晶石，黑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浓，残碑周围的煞气翻涌如沸，在他背后凝成张狰狞的鬼脸。
\"萧姑娘？\"青莲仙子的声音带着担忧，她的法印已经被腐蚀得只剩个淡影，\"你的脸色......\"
\"没事。\"我扯了扯发疼的嘴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星图的灼烧感还在蔓延，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这热度，从识海往丹田涌——是被压制的灵力，在星图的牵引下，正一点点冲破\"锁灵晶\"的桎梏。
血煞老人的笑声突然顿住。
他盯着我发亮的眼睛，枯瘦的手指攥紧了晶石，黑雾里的鬼脸猛地张大嘴，发出刺耳的尖啸。
\"你......\"他后退半步，\"你身上怎么会有......\"
\"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我松开攥得发白的拳头，灵力从指缝间溢出，在掌心凝成团跳动的光。
星图的银线在识海里疯狂流转，我盯着血煞老人手里的晶石，黑雾正愈发浓烈，像团要吞噬一切的乌云。
而我知道，这团乌云下，藏着的是我们要找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