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与虞景钰汇合后，双双蒙面，换了一身夜行衣，避开巡逻禁军，在屋顶快速疾驰。
两人趁着城墙上守卫换防的空隙，飞身出城，几个纵身便同听风楼的人汇合。
“见过主人，夫人。”听风楼墨青为首，纷纷行礼。此任务是他主动要来的，毕竟曾经在平澜竹馆受柳如烟照拂，理应相送一程。
虞景钰右手一挥，让送人免礼：“风水宝地可有选好？”
“回殿下，南行数里的半山腰，合山环抱之势。虽非方圆十里内最好，却是最合适她的。”墨青望向南方。
“不必了，我答应她，入江河，归大海，随波逐流，照见真实。”阿蛮拦下了准备启程往风水宝地走的众人，翻身上了一旁墨青准备好的马匹，策马往北行：“青山远黛应如是，半生悲苦悟半生。”
“这……”墨青多少有些不解，只听过人死为大，入土为安；第一次要求入水的。
虞景钰翻身上马，紧随着阿蛮北行：“跟上。水葬也好，土葬也罢，若是她所选，最后一程，就随她愿。活着有太多不得已，人都死了，也不用遵守那些活人的规矩。”
墨青点点头，带人，驾马车跟上。一里地外，正是穿城而过的回流出城的方向，也是当初阿蛮顺水逃出的方向。
阿蛮一拉缰绳，马嘶鸣一声，停在了河边。她听着后边跟来的马蹄声和车轱辘声，却是不敢回头，人的生死太过容易，只是自己一句话而已。
那样鲜活过的一个生命，音容笑貌好似还在眼前，进退有度，从容淡定，恩义两全的女子，转眼间就什么都不会留下了。
虞景钰翻身下马，伸手将马缰抓住，两匹马并在一起，拉着拴在一旁的树木上，伸手去接阿蛮：“阿蛮，他们来了。”
“嗯，我知道。”阿蛮就着虞景钰的手，下了马背，迎着墨青等人的马车，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敛去眼底的泪光，尽量不让旁人悲伤之余，还要担心自己。
墨青带着人将门帘拉开，把柳如是抬了出来，解开马车底的一排竹筏。
竹筏入水，再将柳如是放在上。几个人一点一点推着竹筏往水中走。
阿蛮看着双手抱着手臂，见水深过膝：“就这里放手吧！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剩下的，我来。”
阿蛮指甲划破指指腹，手一挥，数滴血飞入水中，凝而不散。腰间骨笛取下，呜呜咽咽的骨笛响起，很快数尾近一米长的的大鱼寻声而来。
鱼尾拍击水面，一跃而起，血珠被打到空中，一颗颗被鱼吞下。
阿蛮临水而立，一步步走到竹筏前，水面一圈圈涟漪，弯身拍了拍鱼头：“护好她，寻到归处，这是奖励你们的。”
大鱼鱼尾猛拍水面，灵性的点头。
阿蛮手指弯曲，敲了敲鱼头：“乖乖等我命令。”
阿蛮右手结印，左手取了一柱清香，袅袅青烟直入天际。
木灵随印引动，一缕一缕的青色光晕落在竹筏上，化出一朵朵格式洁白的花朵，将柳如是紧蹙团绕。
阿蛮手引着木灵，碰触柳如是额头上的大洞，洞缓缓合上，仿佛她只是睡着的花精：“如是，再见。”
柳如是似乎嘴角微微扬起，恬淡而安详。
阿蛮剑指引灵，金灵将竹筏包裹，形成淡淡的金色光晕，就像一个倒扣的碗。她做完一切，指尖微曲，敲了敲为首的鱼头：“入海即回，好处少不了你们。”
大鱼发出愉悦的欢呼，入水推着竹筏渐行渐远。
阿蛮踏水而返，看着默哀的众人，站到了虞景钰身旁。
虞景钰拍了拍她的肩膀：“踏上这条路，就面临着随时离别。若是我因此入狱，为了给我定罪，她定少不了受刑，平澜竹馆的众人也要受罪拷问。牺牲一人，而救更多，你是对的，不必自责。放心，柳如是为我而死，南下之前，我定会让老大付出代价。”
阿蛮沉默半晌，头靠在虞景钰胸前：“阿银，我想见见墨韵。我曾救她性命，这些年也从未亏待于她，怎么就背叛了呢？”
“好，我陪你。竹筏已经飘远，我们也回吧！”虞景钰顺势半揽着阿蛮腰间，稍稍用力，强忍安置马匹之上，自己也翻身上马，将人圈在怀中，策马往城中赶去，他也想知道，相处这么多年，墨韵这么就突然背叛了？
两人在距离城墙数丈时下了马，将马匹拴在一旁树上，稍后墨青会来接手。
虞景钰伸手抓着阿蛮，两人相视点头，同时蓄力，双足蹬踏城墙，飞入城内，避开巡城禁军，到了刑狱司所在的街角，翻入枝丫繁茂却中空的古树中，在墙壁上敲击着暗号，不规则却又有迹可循。
叶令听见响动，指尖在桌面随着声音点着，三长四短，是殿下来了。
房间里三殿下和五殿下也听到了声响，微微皱眉，下意识往暗门旁边走：“这墙外，是经常有人敲击吗？”
叶令双手握拳，极力压住紧张，以免被看出破绽：“三殿下，五殿下，墙外是棵百年古树，风吹过时，会有枝丫打到墙面，并无大碍。”
两人互看一眼，想了想，外面确实有棵古树：“若是影响你办公，回头让人砍了吧！”
叶令笑着将自己手上整理的卷宗递给他们：“古树有灵，偶尔这样的声音反而醒神。三殿下，五殿下，这些就是平澜竹馆所有人的供词，他们并不清楚，柳如是和墨韵叛国之事，你们想提审谁？我们随时候命协助。”
“行吧，砍不砍，你们自己决定。卷宗我们带回去翻阅，明日还回来。”虞景风伸手接过数卷竹简抱在怀中：“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事关细作，还是查得详实些。”
“五殿下说得是，但刑狱司建立之初，九殿下便定下了卷宗不出大理寺的规定，大王亲自批示。殿下莫要为难下官，不若到大理寺卿的办公处，看完再回，若有什么疑惑，随时传我们解惑。”叶令拱了拱手，面色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