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芝看起来有些奇怪，明明是满身满脸的伤痕，她好像并不在乎，只是时不时看着李家人露出冷笑。
凤月晚跟村民们一块安葬了孩子的尸首。
八个男孩，其中有四个来自同一个人家，另外四个分别来自两户人家。
凤月晚带着莫芝和李家人离开了白山村，留在身后的是痛不欲生的孩子亲人。
她走的很慢，路上，李家人不停哭着。
李家大儿始终在说都是他干的。
李家有四男一女，莫芝嫁进李家的时候，他们的娘亲刚死不足一个月。
只有李家的小女儿沉默着，许是她年纪尚小，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也许是整个李家只有这个小姑娘真的把莫芝当成自己的娘亲了。
进入内堂之后，凤月晚坐在了一边，“北月，你来审案吧。”
莫芝瞄了凤月晚一眼，眼中的情绪汹涌复杂，有羡慕有欣慰。
熊北月到现在还缓不过来呢，手不自觉颤抖着，她坐下之后问道：“莫芝，你可认罪？”
莫芝微微一笑，“我认罪，我是主谋，他们是帮凶，只有五儿是无辜的，还望大人给五儿一条生路。”
李家五姑娘八九岁的模样，神情有些懵懂，她不信，“娘！肯定不是你干的！你说啊，你说出真相啊！陛下在这呢，一定会给你做主的！她可是凤月晚啊！是咱们熊霸的战神，是女子的希望啊！这都是您跟我说的，怎么到了陛下面前，您却要胡说八道那！”
莫芝避开了五儿的眼神，她低头述说着事情的经过，“第一个是刘家大郎，他时常会说我家五儿是没娘的孩子，刘家占了李家的地，刘家老头子还曾经欺负过五儿的娘亲。刘家和李家早就势同水火了，当时这事是我相公跟我一起下手的。”
熊北月眉头微皱，“你的意思是因为他说了你的小五，你就杀了他？”
“自然不只是如此。刘家在大郎之前曾有过三个女儿，要么被扔掉要么被卖掉了。大郎死后不久，刘家老大拐来了个年轻的媳妇，很快就怀孕生了个女儿，那姑娘产后大出血，刘家不愿意给她请大夫，一条命就这么没了。后来我把那个女孩送到了一户好人家。”
莫芝抬眸问道：“大人，还要我继续说吗？你们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
熊北月看向凤月晚。
凤月晚点头。
熊北月说道：“关押候审。”
莫芝握着五儿的手，“五儿，全家都是坏人，十恶不赦的混蛋，我们该死，该死一万次。不要带着仇恨活着，知道了吗？”
五儿压根就理不清楚这么复杂的事，她不明白，娘亲明明那么温柔善良，怎么会杀人呢！
莫芝和还在喋喋不休互相推诿的李家人都被关进了牢房里，内堂只余五儿一个。
她慢慢站了起来，走出了六扇门。
天很黑，她一点都不怕，这世上最坏的人原来是她的家人啊。
凤月晚进了牢房，扔出一把石子，李家人全都昏死了过去。
“你知道我要来，已经想好要认罪了是吗？”
莫芝应声，“是啊。我不希望五儿在那样的家里长大，可我没本事给她安稳的生活，也没能力在这险恶的世道中护住她。”
“你真的是主谋吗？”
“对。我是主谋。”莫芝轻声说道。
凤月晚没再说什么。
雪夜空已经问清楚了，那八个孩子都是被莫芝的相公哄骗到山里，莫芝有稍微阻拦一下，后来便跟着一块埋尸了。
莫芝的相公不是普通人，是这座城中十大恶人之一，他一直有两个身份，被围剿之时，他并不在城中。
并非所有人杀人都有理由，在极恶之人眼中，杀个人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那个男人没疯，也没啥值得探究的过去，他就是个丧心病狂的变态。
莫芝说着：“陛下，是我欺软怕硬，是我只会欺凌弱小。即便我跟自己说一万次，我杀他们是因为，只要他们死了，他们的姐妹就能过的好一点。可这样的理由太过可笑，该死的不是孩子，从来就不是。”
她说完这句，便撞在了墙上，瞬间就断了生机。
凤月晚扯了扯嘴角，每一步都算的清清楚楚，这时候死了就不用受苦了。畜生的理由，听听也就罢了。
凤月晚转身出了牢房，之后的事，雪夜空和熊北月会在这详细记录。
她去了白山村，离老远就听到村民们在辱骂五儿。她这辈子听到的所有难听的话，都没有这十步多。
凤月晚的到来，让村民们安静了下来。
“你们知道莫芝为何要杀人吗？”
“还能为什么？她自己生不出孩子，嫉妒别人家有儿子呗。”
“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恶毒的女人！她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都无子送终。”
凤月晚垂眸，伸出了手。
五儿看了她一眼，而后用衣裳擦了下手，可怎么都擦不干净。
凤月晚握住了她的手，而后抬眸眼神扫过每一个人，“她说你们偏心啊，对女儿苛待，杀了你们的儿子，女娃能过得好一点。无子送终是什么恶毒的诅咒吗？在你们眼中女子就那么卑贱？天生不如男人是吗？”
这话换成别人问，白山村的村民们只会觉得这个女人疯了，可她是凤月晚，是一统三国的女帝。
凤月晚握着的那只小手软乎乎的，莫芝真的把五儿照顾的很好。
村民们又不是傻子，不会跟凤月晚争辩什么。只是心里也明白，一战便杀了万人的凤月晚，怎么会在乎几条人命。
凤月晚就这么拉着五儿，回了李家，家里挺干净的。
五儿声音低低的，“陛下，五儿是年纪小，可很多事五儿多少也是有感觉到。我大哥二哥都娶了妻，嫂子们也都是顶好的人，可我娘很过分，谩骂都不算什么，她甚至会动手殴打我两个嫂嫂，嫂嫂被我娘打跑了。我两个哥哥好像很听娘的话，可这事不对啊，明明是不对的事，为什么要听呢？”
凤月晚问道：“你两个嫂嫂是被拐来的吗？”
“我娘说跟拐来差不多，是花了十两银子买来的。我娘还说，以后我就明白了，她这么做是为了她们好。我不信，娘亲就不会打我骂我，这怎么能说是为她们好呢？直到那天，我见到刘家小嫂嫂的尸首，草席被血水浸透了，她的相公一点都不难过，反而还一直嫌弄脏了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