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眨了下眼。
“它要死了？”她望了昏迷的棕毛狼一眼，想到刚才它一直红着眼、受伤也不躲、只一昧攻击的状况。
青翎看着秦墨衣，像在询问。
“没关系，你想说，便说。”
就凭她听得懂妖兽的语言、她身上所跟随的两只兽，还有他们抓了花花、却没有伤害花花，便大概可以得知，这两个后辈，心性应非恶。
青翎这才出声：
“嗷嗡，嗷嗡。”疾风，一千岁了，我们，只能活一千年。
妖灵境的日与夜，灵气的虚无与浓郁，妖兽的狂化与正常。
无法言语、无法化形，却妖力强大、进境极快。
在妖灵境里，除了白日时的无意识杀戮，妖兽们几乎没有天敌；同时，也没有劫难。
只要不死，无论再重的伤，到了夜晚也会自动痊愈。
虽然无法人言、不能化形，但妖兽本也不需要会说人语，化形也不是必要的，只要自由自在、认真修炼，妖兽就可以很快乐。
但是世事无完美。
有最适合妖兽修炼的环境，却也给了妖兽最大的限制——寿命。
妖灵境里的妖兽，从没有活过一千年。
在满千岁时，便会发狂攻击，即使白日到了，也无法恢复理智，只会不断破坏、不断攻击，直到力竭，身亡。
然而妖兽在这时的攻击力与破坏力都是无休止的，如果没有被阻止，那么它便会不断攻击、杀戮。
过去曾经有好几次，妖兽发狂后，杀伤其他妖兽无数，对妖兽造成极大的浩劫。
后来妖兽们每当察觉自己快到寿限时，便趁着还清醒时找寻其他实力相当的妖兽，以期在控制不住时，这些妖兽能够杀了自己。
妖兽们虽然各自为政，平时也会彼此打杀，但那和发狂不同；即使不同种，也没有任何妖兽乐意自己成为无理智杀害同类的兽。
“所以，疾风找上你；你就成为那个阻止疾风的兽。”也是，必须杀害同修的兽。
秦墨衣一听，怔了一下。“你从没有告诉我。”
“嗷嗡。”我还好，还可以护你四百年。
青翎的语气一点都不勉强，甚至觉得很不错。
他们可以再相处四百年呢。
惊鸿、伊人：“??”莫名有种被秀了恩爱的感觉。
“你好——乐观。”这真的是伊人所能想到的，最简单易懂的赞美了。
“嗡嗡。”嗯，有秦墨衣在，开心。
青翎甚至小小扬了一下尾翼。
“??”这只孔雀好单纯啊！
再想到花花、金斑、大角??嗯，伊人觉得，妖灵境里的妖兽们，大概都很单纯。
“嗷嗡？”可以放了疾风了吗？
“不行。”
“嗷！”为什么！
“在里面，它才不会一直发狂。”一只发狂胡乱攻击的妖兽，不能杀又体型巨大，很不好处理的。
就让它睡吧！
嗯，她得记得三个时辰后，再补一次迷药——交给小吞。
青翎则想了想。
“嗷嗡？”那你可以救疾风吗？
“我？”
“嗷嗡。”你好像可以。青翎看着她。
“为什么这么说？”
“嗷。”就是有这种感觉。
青翎还挺挺胸。嗯，它的感觉，没错。
“??”论妖兽的直觉??
伊人无语了一下，比较中肯地说：“可能可以救，也可能不行。而且就算可以救，现在我也做不到。”
“嗷？”为什么现在不行？
青翎完全当她可以救了。
“我的伤还没好，不能过度动用真元力。”
秦墨衣一听，这才仔细打量她。
百里惊鸿的实力，他可以感觉得到；但她——真的完全察觉不到。
在他感知里，她就是一个没有任何真元力的普通人。
但她的确是修士。
单凭她能令百里惊鸿挡住他，而她自己却把疾风放倒了的事实，就不能小看她。
“嗷嗷。”那你快疗伤。
“疗伤不能急。”
“嗷，嗷！”要急，疾风等你救！
这只孔雀原来很没耐性。
“慢慢来。”惊鸿强势开口。
青翎瞪他。
惊鸿眼神平静回视。
青翎抖了一下。怎么莫名觉得有点冷？
“青翎，不要急。”秦墨衣安抚他。
“嗷??”可是??
“到现在，我的伤仍然在。”
“嗷!?”她也要那么久!?
一、二、三、四、五、百年。还没好。
疾风等得了那么久吗？
青翎忧心忡忡。
不对，它也没有再五百年的命了呀。
等它的时间也到了，再担心疾风也没有用了。
所以它们都会死呀。
唉。青翎叹了一口气。
感知到青翎想法的秦墨衣：“??”
一面担心活不了会死，一面又觉得反正都会死，只能叹气了——这应该说青翎心太宽的不把生死当一回事，还是该说它是迟钝的想到什么说什么，说到下一件事就把上个问题丢开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秦墨衣抚了抚青翎的羽毛。
“嗷嗡嗷嗡。”我不怕死，可是如果我死了，就不能帮你了。
比起自己，青翎更担心他。
它们妖兽的寿数，一直是这样，它也不觉得自己会有例外；妖灵境里的所有妖兽，都知道这是它们的命运。
它们也知道，只要和人类修士契约，就能离开妖灵境，也许就能活久一点。
可是比起活久一点，它们更不想被契约。
而且妖灵境已经许久不开启，虽然偶尔会有修士进来，却从来没有修士能出得去；就算有兽愿意契约，也离不开这里。
妖兽们不懂认命，但它们也不会因此就怨恨这样的生命。
在还没有死之前，它们都要好好活着、好好修炼，兽生尽自己所能的活得好，就可以了。
可是青翎再天真，也知道人类修士的想法与妖兽不同——虽然它不知道这不同有什么影响，但不妨碍它理解他。
青翎想对害他受重伤的人，狠狠喷一把火。
可惜的是它在妖灵境，永远没有机会，真的是太、太、太遗憾了。
知道青翎的心意，秦墨衣默然不语，轻抚它腹边羽毛的动作却没有停。
虽然五百年来，他的伤一直没有好，但却也没有放弃过寻找离开的方法。
想离开，不只为自己，也为了青翎。
只可惜到现在依然毫无头绪。
过去，当妖灵境还能开启的时候，是妖灵境主动将修士送出去的，而苍元界的众修士，竟也没有一人深究这个原因，以至于现在想出去——
伊人看着他沉思的表情，突然一笑，问道：
“前辈，你想离开妖灵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