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徽不明所以，但依旧礼貌点头。
“是我。”
她上下打量。
男人约莫四十多岁，梳大背头，胡茬没刮干净，穿西装皮鞋，却不打领带，模样豪放不已。
对方目光直勾勾，让明徽不适。
她皱皱眉，“请问您是？”
“你真是阿徽，是美兰的孩子？”男人向前迈一步，上下打量，眼角多几抹泪痕。
明徽猜测是母亲的故人，神色和缓许多，“是，我是明徽。”
姜振海面色一顿，眼角泪意更显。
“忘了姜叔叔了？”
明徽恍然，尘封记忆重现。
“您是姜叔叔？”她打量一番，“您以前可没这么……”
他印象里的姜振海一副白面皮，永远文质彬彬，从不爆粗口。
姜振海是母亲的“合伙人”，也是母亲的同乡。
明徽以前总感觉父亲对他若有若无有的敌意，后来父亲醉酒说漏嘴，她才知道这位年轻时妄图挖他墙角，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时间是把杀猪刀啊。”
姜振海笑中带泪，拉她坐下，“前两天霍家举办葬礼，说是你车祸身亡，吓死我了，怎么现在又……”
“那次车祸我被人救起来，霍家人没找到我遗体，就断定我已死，办了葬礼。”明徽简略解释，“后来我醒过来，去昆城待了一段时间，前几天刚刚回来。”
“奶奶的！我就说事情没那么简单！明怀礼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情绪激昂奋勇，“他一口咬定你已经不在人世，还说什么霍氏已经查证，统统都是狗屁！”
“还有霍砚深，自己老婆死没死不知道吗？一点脑子都没有！”
姜振海破口大骂，“当初我就说把你接到我家，你二叔不同意，说什么他是你亲人，一定能把你照顾好。我是外人，不好麻烦我。结果呢？自从他当上明氏总裁，我见你一面都难。”
重见明徽，姜振海心中难免激动，“今天下班后去我家吃饭，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你婶婶做的小排。对了，你小表哥也在家，你们见见面。”
明徽一一应下。
重见故人，她也高兴。
趁此机会，明徽悄悄问他，“姜叔叔，您知不知道明氏亏损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你二叔偷偷搞的鬼呗！”
姜振海气愤，“单说上一年，明氏几个项目各个都有收益，可年终财报上却都是亏损状态。明怀礼说项目收益全填补公司日常运作，没有盈余。”
“旁人不知道，我这个管后勤的能不知道？公司日常运作根本用不了这么多钱！从明氏挖的墙角全堆上了明家的高楼，不然明怀礼名下几座庄园还能凭空冒出来？”
他声音又降低，“明怀礼在外面养了不止三四个，正一心求男呢！”
明徽震惊，“您说我二叔他……”
姜振海点点头，“这事儿，陈水燕也知道。”
“真的？为了男孩，能容忍他在外面……”
明徽想不通，也想不到明怀礼能这么荒谬。
“哼！这都什么年代了，他真以为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呢。明氏股东又不是眼瞎，这夫妻俩什么做派都看得一清二楚。”
姜振海注意力又转移到她身上，“阿徽，你什么时候回明氏？这些年你股份被明怀礼代持，该收回来了吧？”
明徽笑笑，“姜叔叔，我不瞒您，明氏是我母亲的心血，嫁入霍家这些年，明怀礼每年都找我要项目，我该帮的也帮，所以我不相信，明氏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明徽不在明氏，但知道霍砚深给的那些项目收益一定不低，“股份我一定要攥在手里的，今天来我就是为查账，查公司的账，查明怀礼的账。”
“好！”姜振海拍巴掌，“你尽管查，有什么事姜叔叔给你兜着！”
明徽笑道：“谢谢您了，姜叔叔。”
正聊着，走廊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明徽蓦然回头，见明怀礼打开门。
“阿徽，来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明怀礼眉眼一闪而逝的不满，又望向姜振海，“和你姜叔叔聊什么呢？”
明徽道：“向姜叔叔了解了些明氏的情况。”
她站起身，冷漠望着明怀礼，“二叔，在昆城时我就说要查账，不知您准备好没有？”
明怀礼擦擦额头汗珠，笑眯眯道：“不急，不急，正巧快到饭点，不如先吃点饭再说。”
他摆手，身旁秘书拿菜单上前，谄媚问：“不知霍太太爱吃中餐西餐，是否有忌口，以便小厨房做好菜为您端上来。”
明徽简略瞟过菜单。
中西餐齐全，样式摆盘精美，连配菜都是新鲜空运。
明徽脸色一沉，冷漠掀菜单。
“怪不得明氏接连亏损，原来在菜单上就初见端倪。”
明怀礼脸色不佳，眉眼惨淡到极致，一层一层堆叠不满，紧紧攥拳。
她面无表情合上菜单，重新塞给秘书，“不劳二叔了，我不饿。”
秘书茫然回头，明怀礼挥挥手，他退下。
“阿徽误会了，这不是自我享受，是通过股东会的提案。公司客户以及合作方都是这种待遇。”
明怀礼赔笑，自知明徽此次是有备而来。
姜振海忍不住，冷笑，“那明总每天的午餐，怎么与这菜单上的无二？我们其他人吃食堂，您每天躲在办公室吃牛排西餐。”
“姜振海！”明怀礼怒斥，“你别胡说，我那是陪客户。”
“你——”姜振海撸袖子，被明徽拦下。
明徽并不恼，不急不缓道：“二叔一心为公司，我相信您。”
明怀礼见明徽态度软下来，脸色缓和。
“只是。”她话锋一转，“该查的账还是要查的，书面申请我已经写好了。”
明徽从包里掏出文件，敛眉道：“烦请公司各位审核，若没异议，择日开始查账。”
姜振海囫囵看一遍文件，“不错，不错。”
他没看完，被明怀礼一把拽走，“明徽，你若想查，我命人将公司年终财报发你邮箱，何必大费周章。”
明徽抬眸，“这事我早就与您说过，您也同意了，不是吗？”
明怀礼咬牙切齿，“你……”
明徽一动不动，目光直挺挺望向他，眼色愈发冷。
明怀礼攥着拳。
半晌，他忽然笑道：“阿徽，你别忘了，你的股份被我代持，你如今的身份不算明氏股东。而当时的合同里，可没写清楚你能查公司账目！”
明徽冷冷盯着他，气氛愈发凝重。
明怀礼心中得意，语气训斥，“阿徽，我劝你几句，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抓住霍砚深的心，乖乖当好你的霍太太。趁现在霍砚深离不开你，多为明氏争取几个项目，不然明氏衰落，是大势所趋，不论你我，都没办法阻止。”
明徽没应声。
窗外日光倾轧铺泄，将女人脸庞表情藏在一片阴影中。
明怀礼眼中带几分轻蔑，“阿徽，你们女人就是太爱幻想，所谓一心一意山盟海誓的感情根本没有。霍砚深这么有能力，别说在外面养一个，就算养两个三个又怎么样？那是因为你没用，你无能，不能为他纾解压力他才在外面养女人，你要是有用，早牢牢把他抓在手里。”
“放屁！”姜振海忍不住，怒骂，“明怀礼，明徽是你亲侄女！有这么教自己亲侄女的吗？你自己腌臜别拉别人下水！”
“哼！”明怀礼不甘示弱，冷哼一声，“我说的不是实话？若她有用，为什么海城项目拉扯半年仍没有结果？就是因为她任性自私，不仅项目没了，孩子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