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上午,法伦和黛西都耗在了那副神秘的白色眼镜上。
崭新小楼的客厅里,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黛西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副作为她召唤媒介的眼镜,尝试着集中精神,将魔力缓缓注入。
得益于人造人时,胡腾老师改造的身体魔力回路,点燃魔力火焰几乎是黛西的本能。
然而,眼镜通体洁白,镜片在晨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晕,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没有产生丝毫的魔力波动,仿佛就是一件最普通不过的炼金造物。
法伦也尝试开启“真理之眼”,但在他那能勘破万物本质的右眼中,这副眼镜的能量回路平平无奇,结构简单,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奇怪……”法伦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眼镜,这个意象让他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那个蓝色星球上,另一款关于“人格面具”的游戏。
如果说他自己那用左轮手枪对准脑袋的召唤方式,是对死亡恐惧的超越,那么眼镜,更多的是象征着“揭开伪装,直视真实”。
“难道是要让她直面另一个自己?”法伦在心中喃喃自语。
这个想法刚一浮现,便被他自己否定了。
直面心中的阴暗面,接纳不完美的自我……这对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而言尚且是极为困难的哲学课题。
但黛西,她的灵魂纯净得如同一张白纸,连一个完整的“自己”都尚未构筑完成,又何谈去面对所谓的“阴暗面”?
“算了,”法伦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连伊莎贝拉导师都觉得棘手的东西,我们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也正常。”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然指向正午。
沙发上,宿醉未醒的皮耶尔警长还像一滩烂泥般睡得正酣,发出沉重的鼾声。
“走吧,黛西,我带你去吃点好东西。”
两人来到了街角的一家小餐馆,这里曾是法伦童年时无数次路过,却从未敢踏足的地方。
如今,他可以坦然地推开那扇挂着风铃的木门,为自己和新的家人点上一份热气腾腾的午餐。
就在两人享用着蒜香浓郁的烤鱼和奶油蘑菇汤时,一个有些不协调的身影,从餐馆外推着一辆简易婴儿车走过。
那人身形高大,步伐沉稳,即使穿着一身最朴素的亚麻便服,也难掩那股身经百战的骑士气质。
正是本该在法伦家中“放假”的齐格飞。
他似乎察觉到了法伦的视线,表情有些僵硬地停下脚步,怀里抱着一个还在流口水的婴儿,婴儿的小手正好奇地抓着他胸前那片心形的龙鳞印记。
齐格飞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窘迫。
法伦没有戳穿,只是隔着窗户,对他露出了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举起手中的果汁杯遥遥致意。
齐格飞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对着法伦郑重地点了点头,才继续推着婴儿车,消失在街角的拐角处。
来的路上,法伦和黛西还遇到了不少热情的邻居,他们大多是看着法伦长大的老人,此刻都用一种混杂着欣慰与骄傲的眼神打量着他,嘴里念叨着“特里斯家的臭小子,出息了啊”。
这顿午餐,在一种久违的,名为“日常”的氛围中结束了。
吃完饭,黛西的眼眸中充满了对这座港口城市的好奇。
“我想去逛逛。”她轻声说。
趴在她脚边的白虎也适时地发出一声低吼,它此刻的身形竟缩小到了如同一只成年家猫般大小,看起来人畜无害,正好可以作为同行的“宠物”。
法伦点了点头,他也正有此意。
“好,那我们分开行动,傍晚在家门口汇合。”
与黛西和白虎告别后,法伦独自一人漫步在拉纳港的街道上。
他正好奇着其他几位伙伴的去向,一道几乎与风融为一体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身侧。
来者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带兜帽卫衣,头上还戴着一顶鸭舌帽,将他那深蓝色的、如同流体构成的身躯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眼睛。
这副打扮,让法伦感觉他像极了前世那些走在街头的米国“年轻人”。
“墨丘利。”法伦笑着打了声招呼。
墨丘利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走吧,陪我去码头看看。”
两人并肩而行,朝着港口的方向走去。
如今的拉纳港,大部分街区都已在皮耶尔警长的铁腕整治下焕然一新,唯有码头,是唯一还保留着几分旧日“罪恶港”味道的地方。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海边的咸腥,而是混杂了劣质朗姆酒、汗水与类似于呕吐物一样的复杂气味。
三五成群,眼神不善的海盗与水手随处可见,他们高声叫嚷着,不时爆发出粗鲁的笑骂。
一年前的法伦,是绝不敢独自踏足此地的。
但如今,这片曾经的禁地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群孱弱的绵羊聚居地。
他甚至无需动用召唤兽,单凭那早已今非昔比的拳脚功夫,便足以将这里的所有麻烦尽数摆平。
远远地,法伦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码头最热闹的区域,库丘林正赤裸着古铜色的健硕上身,只穿了一条沙滩裤,脖子上随意地搭着一条毛巾,鼻梁上还架着一副时髦的墨镜。他正和几个皮肤黝黑的本地老渔夫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看起来竟毫无违和感。
法伦正准备上前打个招呼,另一侧的骚动却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股不合时宜的彻骨寒意毫无征兆地袭来,紧接着,便是一片肉眼可见的暴风雪,将码头的一角彻底笼罩!
“是杰克霜精!”法伦心中一动。
他穿过因突发异状而陷入慌乱的人群,周遭全是如同惊弓之鸟般四散奔逃的海盗。
一个不长眼的家伙甚至想拔出腰间的弯刀阻拦法伦,法伦甚至懒得废话,一记干脆利落的飞踢将他踹翻在地。
当他赶到事件的中心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得挑了挑眉。
一艘长达二三十米的双桅帆船,此刻竟被一层厚厚的坚冰彻底冻结,从船体到桅杆,都覆盖着晶莹的冰霜,仿佛一艘来自极地的幽灵船。
而杰克霜精,正神气十足地站在船头之上,双手叉腰,享受着下方无数海盗那惊恐万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