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有人都被他这一句话震住了。
“说什么话呢。”
一道有些悠扬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出来。
正在被千夫所指的繁宁突然出现，她悠悠站在阳光之下，还不等对面的修士们先说出一句话，就紧接着开了口：“看起来你们聊的很是愉悦，陵游很久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了，你们做了什么好事……也该让我听听了吧？”
“繁宁大人说的正是，”绛雪从另一边走了出来，睨了眼情绪已经完全被牵动的人，皱了皱眉，察觉到了一丝违和感。
“繁宁！你偷盗天道之力，将我们逼上绝路——”
“这话我可不爱听啊，”繁宁直接打断，揉了揉耳朵，像是完全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一样哼笑道：“如果将你们的绝路完全归咎于我的身上，那你们现在对我的攻讦就是绝无可能出现的缪言。”
“就没有人告诉过你们，不要和比自己强的人讲歪理么？”
“消息已经完全传出去了，”陵游站在她身边，低声道：“和你预想的相差无二，这里的人……似乎已经受到了某种控制。”
就连修为最高的剑尊，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但这就是他最反常的地方。
犹犹豫豫，连拔剑的手都在迟疑……
陵游卸下了尖锐的刺，脸色凝重：“遇到最坏的情况了。”
天道式微不假，但只要它还存在一天，这世间的规则就不能彻底的越过它去。
这是繁宁最开始吸收深渊之力便已经做好的觉悟。
“啊，”她眼睫颤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寻常的样子，望着眼前已经完全没有往昔熟悉模样的师兄姐们，说：“继续下去的话，似乎只会不死不休呢。”
繁宁说着，目光像是越过眼前这群人到达了更远的地方。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呢，”她说着，从袖口摸出一块刻着熟悉字眼的令牌，刻意在剑尊面前挥了挥，像是要唤醒他的回忆一样，说：“希望掌门告诉过你我们的约定。”
剑尊被勾起了关键词，眼中的空茫逐渐消散。
“你们走吧，”他提起剑，只身挡在所有可能躁动的修士面前。
陵游终于松了口气。
他沉沉的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的师尊，转身离开时，眼神还是不可避免的暗淡了一瞬。
————
繁宁直接带着人返回了魔界。
在回程的路上，她很平静的讲述了他们之后即将要遇到的事——修仙界传言继续发酵下去的话，这世上再不会有一个地方能够容纳他们。
“天道意识能够做到的事实在是太多了，若不是你们身上都阴差阳错的残留了天道之力，现在也不会一直保持着清醒。”
但是在所有人都被蛊惑的世界里，这样的清醒便是原罪。
繁宁平淡的说出了可能最坏的打算，“在所有修士的围堵下，我们能抵抗的时间不会很久，甚至可能被从内部突破。”
这时候前魔尊留下的好处就凸显出来了。
身为一个合格的控制狂，魔界不少人已经被种下了带有深渊的控制之力，而郁礼此刻应当已经集结了这些人，将繁宁本尊打造成了救所有人于危难之间的“救世主”。
但仅仅是这样显然不够。
表面上的束缚远远比不过真正的天道意识，他们这些人也许今日还能仗着体内的深渊之力保持清醒，但明日便被策反投敌也算不上意外。
人心是算计不出的。
繁宁扯了扯袖子，像是苦恼一样的叹了口气：“要是真的变成那个样子，这个世界大概就容不下我们了。”
一下接受了超量答案的绛雪当机了。
“等等，怎么就转到这个局面上来了——”他停顿了一下，在脑中整理了纷乱思绪后，终于忍不住发出了灵魂质问：“所以，那些传言真的是真的？”
陵游看了他一眼，刚想否认，肩上就出现了一只安抚的手。
“算是真的吧，”繁宁直接承认了，视线落在绛雪瞳孔地震的脸上，忽然笑眯眯的问了一句：“怎么样，现在想弃明投暗走上别人的贼船了么？”
“你都说弃明投暗了，”绛雪扶额，还能从这扭曲的关系中转过弯来，嘴上却毫无迟疑的说道：“背弃繁宁这种事怎么都不可能吧？”
他闭了闭眼，无奈的笑道：“我的命可都是您给的啊，要真是这么做了，和白眼狼又有什么区别。”
“您若是真的怀疑我，也就不会让我听见这些了不是么？”
“那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眼见着气氛逐渐不妙的陵游瞬间转移话题，“回魔界并不安全。”
“……宗门修士随时都有可能打上这里。”
“你说的对，”繁宁捏了捏下巴，从帘外打入的阳光映照了她半张侧脸，那些迟钝的情绪也跟着风声消散，“所以，我们得好好准备之后的封后大典了。”
“……”
“那个时候……”陵游面色诧异了一瞬，很快就察觉到了什么，“你是想要给他们正大光明进入魔界的机会？”
“无谓的争斗是毫无必要的，”繁宁靠在陵游肩上，毫无紧张姿态的打了个哈欠，微微眯起眼睛道：“他们给我定了罪，那我就最好完全坐实。”
“我要你的一切，”她抬手勾住了陵游的下巴，微微仰头，脸和对方的嘴唇离得极近。
陵游一下子就被那双眸子蛊惑了。
若不是顾忌着身边的绛雪，他定然会忍不住失态，成为对方玩弄手心的一枚筹码。
……虽然现在也不差什么就是了。
绛雪尴尬的咳了一声：“这似乎不是我能继续看下去的东西……”
见两人似乎不为所动，他小声提醒道：“……至少现在，不是什么调情的好时候啊。”
“这可不是调情，”繁宁矢口否认，眼角的笑意点缀在清醒的脸上，眸中闪过一丝暗芒。
从陵游体内剥离那一丝天道气息。
她要做的，从始至终都只指向了同一个答案。
——不公平的棋盘，也是时候迎来绝对的清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