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青看着霍风这么镇定自若,一脸敬佩地竖起大拇指,随即又紧张兮兮地再次探头去瞧卜鸢和符灵犀的方向。
只见卜鸢正揪着符灵犀的耳朵低声训斥着什么,符灵犀扭动着身体发出不满的嘀咕,那玉如意在卜鸢另一只手上微微发着光。
不多时,卜鸢似乎是撒够了气,松开手,整理了一下自己昂贵的华服和珠翠,扶稳了发髻,恢复了那副雍容华贵、八面玲珑的姿态。
符灵犀则揉着耳朵,一脸委屈地跟在后面。
“霍风,她们要走了!”余青赶紧缩回头,兴奋又紧张地小声催促霍风“走了!”
霍风微微颔首,示意余青安静。等卜鸢和符灵犀走了很远之后,余青眼看都要没影了,开始急了“都……都不见了!”
霍风还是那副不忙不乱的神色,随着腰间竹笺而出,余青这才发现少了一根“这个是……”
“刚才我将其中一支施了法术,悄悄粘在了那位白发姑娘的身上!”霍风宛若人机般扯起一抹得逞的笑。
余青无害的瞳孔是惊了又惊,他感觉五霸五个妖还是太神奇了,上无上限,下无底线!他原以为霍木已经是奇葩中的大奇葩了,现在看来霍风纯粹是因为不说话,让大家忽略了他的聪明中也带着点幽默神经质。
霍风的书笺开始自动飘荡,指引着他们路线。
他们的速度把握得极好,始终隔着人群或建筑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兀城内的街道纵横交错,琉璃灯盏的光芒将夜晚点缀得如同幻境,街道两侧商铺林立,人群熙攘,各种奇特装束和种族的“人”擦肩而过,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料以及某种奇异能量混合的复杂气息。
余青边走边忍不住好奇地东张西望,那满街的“福”“禄”灯带流光溢彩,照得他眼睛发亮。他一会儿想摸摸旁边摊位上发着微光的石头,一会儿又被一家香气四溢但看着形状怪异的点心铺子吸引。
“霍风,你看那个……”余青刚压低声音想扯扯霍风的袖子分享他的新发现。
霍风没有回头“留你在这?”仅仅这几个字让余青瞬间噤声,老老实实收回了想指向点心的食指,继续专注地盯着前面那两个移动的身影,只是嘴里无声地做了个“我饿了”的口型。
两人一路跟着卜鸢和符灵犀穿过繁华的主街,转进稍显僻静一些的小巷。这里的灯光暗了一些,行人稀少,安静了许多。霍风立刻放缓了脚步,拉着余青闪身躲进一处屋檐的阴影下。
只见卜鸢走到一栋明显比其他建筑更为高大华丽、雕梁画栋、门前挂着巨大金色元宝招牌的楼宇前停下。那招牌上用古朴的字体写着——元宝阁。暖黄色的光芒从里面透出,映照着门廊上精细的金色花纹。
符灵犀似乎累坏了,毫无形象地往门框上一靠,抱怨道:“老板,我去揍他们一顿吧,那两个小古板真是油盐不进……”
“闭嘴!”卜鸢瞪了她一眼,玉如意在她掌心掂量,符灵犀立时缩了缩脖子。
“那两个笨家伙怎么样呢?”卜鸢询问起霍水和霍天的状况。
符灵犀懒懒地用身体半倚着靠在门框上“还能怎么样,在望月酒馆打杂呗,那两个家伙,身上就那点银子竟然敢胡吃海塞,还以为是大手笔的贵客呢,原来是两个打肿脸充胖子的强酸鬼!”
卜鸢平复了一下恼火的心情“明天抓住揍一顿,敢骗老娘,还说钱在他弟弟身上!”
“好!”符灵犀忙不迭点头。
……
站在远处用鹿耳偷听的霍风收掉耳朵龙楚“望月酒馆?”
“怎么样啊?有大哥和霍天的消息吗?”
霍风点头,看向周围人群攒动,随即拦了一个“请问,望月酒馆在何处?”
“在哪边?”
两人顺着路人所指的方向走了一会,一座金碧辉煌,百灯齐点如梦如幻的酒肆映入眼帘。
“这……看起来……”余青欲言又止“不太正经喔~”
霍风看着站在门口扭腰妩媚的女子倒吸一口凉气“额……要不别找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吧!”霍风一把攥紧了腰间的书笺,果断转身离开。
多亏余青一把拉住“别呀,我们好不容易找到这里,再不济把霍天救出去呀!”余青也是个势利的,感情只关心他的饭搭子,无人关心大哥死活。
然后两人开始了蛇形走位,生怕一不小心和美女撞个满怀,好不容易从猫进去。
给余青和霍风惊得原地石化了,因为此时此刻,台上搂腰扭胯的不止女子,还有光着膀子的男子,当然台下给客人斟酒的也不止女的,甚至还有男的追逐男的。
两颗小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无视了一波又一波的美女后,两个披红戴紫的男子眉开眼笑出现在了他们呆滞的视线中。
“公子们,要喝酒吗?”
“买我的桃花醉?”
“还是买我的葡萄酿吧!”
霍风伸出僵硬发麻的手,搭在余青肩上,消失不见。
独留两个卖酒郎一脸懵。
此时此刻一只清心寡欲,不通情爱的妖和一个懵懂无知,不知情为何物的人同款破碎,坐在望月酒馆后院的屋檐上,还很默契地都转向了看不到前院的一方。
同款头皮发麻,同款挠痒,同款揉脸妄图忘记刚才所见所闻。
随着一声叹气“余青,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尤其是龙楚,绝对不能说!”霍风和龙楚有一种暗地里较劲感。
他不想让龙楚知道自己的黑历史,因为这件事一旦被龙楚知道,不亚于霍木掌握了龙楚秘密的嘚瑟。
“那你也不能告诉师兄哦,不能让他知道我进到了这么礼崩乐坏的地方,他会打死我的!”余青抱头,虽然龙楚有很多缺点,但充其量也就是贪财好酒,偶尔顺手牵羊,这种地方他是不会去的,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去了,非得给他打个卧床修养不可。
“好!”两人达成一致,准备忘掉刚才那段记忆。
正当思考何去何从时,熟悉的声音在后院的某个角落传来。
余青与霍风探头,霍水和霍天正蹲在水井旁洗碗。
霍天的大块头显得霍水跟个童工一样,不远处还坐着一个小姑娘,正悠闲地磕着瓜子,大概率是盯着他们干活的。
“你能不能看着点,我擦干净的你重新放到水里几个意思!”霍水气得跳起来摸针准备扎霍天。
“那你就不能放到一边吗?”霍天伸手不见刀。
两人这才想起来武器都给扣押了。
“都怪你,你吃那么多,害得我们欠了那么多钱!”霍水跳起来毫不含糊给霍天肚子来了一拳。
“大哥,你别过分啊,好像你没吃一样,你还看人家姑娘跳舞,你个老不正经的!”霍天捂着肚子后退一步开始翻旧账。
“你竟然敢说我老?”霍水差点把手里的碗砸出去,但一想摔碎了还得赔钱,就忍住了。
“你不老谁老!”霍天也不知道何时练的嘴毒。
“那也比你好,你个一无是处的大块头!”霍水来了波反击。
“这叫壮硕,壮硕,不像大哥你几千年都不长个了!”
“啊!”然后两人就扭打起来了。
余青吸吸鼻子“额……他们以前也打架吗?”
“不知道!”霍风无语闭眼,他就不该来找他们“真是没用!”
“不许偷懒,快点洗!”那女子一看两个打杂的还打架,成何体统。
“哦!”霍水和霍天互瞪一眼,怯怯重新蹲了下去洗碗。
至于霍水和霍天为何会沦落至此,还得从他们被四兽丢下山崖讲起。
兀城:阵法之城,隐藏于阵法中的不可知世界,地形呈八卦,共有八门,分别为:东方震门,西方兑门,南离门,北坎门,东南巽门,西南坤门,东北艮门,西北乾门;其中兑、乾主金,时间流速最快,离为火,流速次之,巽震主木,再次;艮、坤为土,坎为水最慢。
各门如法炮制,外形无几,踏入不同的门,中途穿越城墙的时间流速不同,最晚坠崖的霍水和霍天进入的是主金的乾门(西北部)【对应外面的时间:坠崖当日】,所以最早抵达兀城。
端木芊与霍云于离门(正南)而入,晚于霍水、霍天一日一夜。
龙楚与霍木于巽门(东南)而入,晚于端木芊、霍云一夜。
而霍风和余青本落在了兑门,但因两人使用瞬移咒绕着兀城外郭到了坎门(北部)所以抵达最晚,此时距离霍水、霍天到达兀城已过去四天三夜,此时便是第四夜。
霍水和霍天所进入的乾门地界是卜鸢势力所在,卜鸢在兀城已有百年之久,她经历过曾经的动荡,旗下所经营的产业万幸保留了下来,她面上只经营着元宝阁一处,但私下兀城多数酒肆歌坊,人牙经营的背后主家也是她。
她如贾铭,殷翊一样都喜欢物色新入兀城之人,与其签订兑换契约,从中牟利,但这个牟利不单是钱,它其实是一种无形的卖身契,不过卖的不是人身自由,而是后续该人在兀城经营所得之财的利润。
做个假设:卜鸢与霍水签订了财银兑换契约,那后续霍水一旦通过买卖经营赚到十两银子,其中的一两无形之中会归于卜鸢的元宝阁,所以霍水所得其实只有九两;那龙楚与霍木签的三比一,无形中十两有三两会归于贾铭。
当然龙楚一行人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们都被骗了。
兀城确实要兑换货币,只不过这个机构只有城主府是真正的官方,他们新入城的人不了解,被贾铭这种大忽悠一骗,傻兮兮签个霸王条款还不自知。
卜鸢在兑换率上没有贾铭与殷翊那般黑,但她有其他的产业一条龙,忽悠完霍水与霍天签约后,再将他们引入酒坊,美味佳肴一上,无形之中骗光了他们所有的钱。
当霍水和霍天身上带的钱花完后,就彻底成穷光蛋了,幸好他们大头的钱在霍木身上,也幸好在霍木身上,不然二十几年打家劫舍,偷偷摸摸得来的不义之财全败光了。
至于为什么非要骗光他们的钱,当然是觉得这些人根本不会有什么出息发财,与其干等他们把身上为数不多的钱财耗光在其他地方,还不如一开始就骗到自己的手里来得踏实。
“真不管他们了吗?”余青看霍风盯着远处灯火不为所动。
“无妨,让他们吃点苦头!”霍风抚摸着腰间竹笺“你饿不饿?”
“饿呀!”余青感觉自己都要前胸贴后背了,原本刚刚下去在包子摊准备买新鲜松软的包子吃的,但没想到卜鸢和符灵犀真没骗人,外面的钱不流通。
霍风垂眸,阻止了对方又想拿出他那过期已久的风干大饼“等我一会!”
霍风消失不见,下一秒拿着一屉包子坐到了余青身边“吃吧!”
“你……我们没换钱,你怎么买的?”余青下巴都快掉到脚下的瓦片上了。
“额……拿的!”霍风战术性停顿,其实就是偷的。
余青抿嘴,觉得霍风也是个奇人,古板,教条,冷幽默,他可太会变通了,一切规则都可以为自己开路,这点……和龙楚有点难分伯仲!
“谢谢霍风!”余青可不是小古板,能吃饱才是正事。
余青咬了一口眼睛一亮,但突然发觉不对“霍风,这个是荤的,你怎么办呀?”
“我不饿!”霍风知道是荤的,他故意偷的荤的,他自己是鹿,不吃肉食,但人还是要吃点好的,别饿死了。
“余青,以后别吃干饼了,对身体不好!”霍风也不知为何听对方谈起自己是孤儿会有点动容,许是自己也曾经流浪,清楚被人白眼驱逐的滋味,但又因心底存留的善念,对待恶意也只能忍受逃离,好像一旦有了心就会如此,做不到完整的善,又无法沦落为彻底的恶,大多时候都在面临内心的审判和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