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吉祥行礼退下以后。
沈清绾重新拿起了筷子。
“娘娘，您不去养心殿看皇上吗？”
怎么还继续吃起来了？
只是第二句话，珍儿没敢直接说出来。
“准备一些醒酒样，送到启祥宫，让姚贵人给皇上送去吧。”沈清绾淡淡道。
“娘娘，皇上今日心情不好，多半跟丽贵妃忌日有关，昨儿纯贵人假扮成丽贵妃的样子的，可是惹了圣怒，若此时让姚贵人送醒酒汤过去，只怕皇上……”
沈清绾用汤匙搅动着碗中的白粥：“皇上不会的，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吧。”
珍儿虽然不解，还是应了声，“是，娘娘。”
纯贵人扮成丽贵妃的模样，是让皇上所有的希望都变成了失望。
他觉得纯贵人戏耍了自己，所以要重罚纯贵人。
其实有一点，是他一直都不敢承认，也不愿意承认的。
任何人都以为，丽贵妃是他的白月光，甚至连他自己一直以来，也以为，丽贵妃在他的心中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可是有一天，就是突然有一个人，只是穿着丽贵妃当年爱穿的衣服，梳着当年她爱梳的发髻，他就可以把那个人轻易认成丽贵妃。
这件事刚好戳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地方，纯贵人所为，像是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让他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爱丽贵妃，随便一个人都可以代替丽贵妃。
姚贵人不同。
姚贵人是长像丽贵妃，而不是刻意打扮成丽贵妃的样子。
元武帝在看到姚贵人的时候，就会代入感更强，更容易在姚贵人身上找到丽贵妃的样子。
再加上姚贵人是尧亲王府亲自挑选送来的人，这就更给了他一个宠幸姚贵人，冠冕堂皇的借口。
沈清绾冷笑。
男人。
都一个德行。
姚贵人看到坤宁宫送过去的醒酒汤的时候，惊了，“什么？皇后娘娘让我去给皇上送醒酒汤？”
“贵人，娘娘是这样交代的，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了。”
姚贵人从珍儿的手中，把放着醒酒汤的托接了过来，脸色一片灰白：“劳烦珍儿姑姑回禀皇后娘娘，妾知道了。”
珍儿行礼，退出了启祥宫。
姚贵人端着那一碗醒酒样，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刚刚走到养心殿的门口，就听到了元武帝摔东西的声音。
吴吉祥看到姚贵人端着醒酒汤过来，微微怔了一下，很快便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他快步朝着的前面走了两步，屈身行礼：“奴才给贵人请安，贵人吉祥。”
“吉祥公公，敢问皇上现在……怎么样了。”
吴吉祥叹气：“皇上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每年的今天心情都不好，刚刚在慈宁宫被太后娘娘训斥了几句，心情就更不好了，贵人快进去吧，兴许皇上看到贵人，心情一下就好了呢。”
姚贵人：……
她端着那一碗醒酒汤，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一只脚刚刚踏过养心殿的门槛，一个茶杯擦着她的脸颊飞了出去。
摔在身后的地面上，激起一声清脆的声响。
姚贵人禁不住的打了个激灵，心也跟着砰砰跳了起来。
“滚，谁让你进来的？给朕滚！！！”
她还没来得及把另外一只脚，也从门框踏进来，耳边便传来了元武帝无情的咒骂声。
姚贵人抬起的脚尖，又缓缓的落了回去。
她面露挣扎了好一会儿。
醒酒汤是皇后娘娘让她送过来的，若是没有送进去，就是违背了皇后娘娘的命令，轻则是闭门思过，重则是挨板子。
若是送进去，按照元武帝此时暴怒的样子，搞不好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这样一对比，倒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若是因为皇后娘娘的命令，死在了元武帝的手上，尧亲王应该不会再怪罪她的家人，看在她为他办事的份上，也会厚待她的家人，那么她的……
她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安慰好了自己，姚贵人也管不得元武帝嘴里那些难听的话，快步走了进去。
她赴死的心情，不带一丝的犹豫，径直的走到了元武帝面前。
元武帝此时正半躺在一个塌上，脸颊微红，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味，一只手撑着头，侧目一瞬不瞬的看着姚贵人。
“你好大的胆子，朕让你进来了吗？”
姚贵人像是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样，反正都死到临头了，她还有什么怕不怕的，她只要按照皇后娘娘的指示，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完，那么就算是死了，旁人也挑不出她任何的过错。
“皇上，您喝多了，皇后娘娘让妾给您送醒酒汤，一路走过来，醒酒汤也凉了，皇上快喝吧，再不喝就要凉了。”
顺着她的声音，元武帝垂眸朝着姚贵人双手捧着的醒酒汤看了一眼，他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不明灰暗的弧度，“她怎么不来，要你送过来。”
姚贵人垂着眸，“妾不知。”
“不知？”元武帝冷笑，“那你知道什么？”
“妾只知道，皇后娘娘让妾来给皇上送醒酒汤，妾送到了皇上喝了，妾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你倒是个诚恳。”元武帝冷笑出声，阴寒的声音自齿缝间挤出，犀利刻骨：“那你可知道，皇后让你过来，可不只是让你送醒酒汤这么简单。”
姚贵人摇了摇头。
其实她心里清楚，今日是丽贵妃的忌日，皇上之所以这个样子，就是跟已故的丽贵妃有关。
尧亲王之所以选中她，让她入宫侍奉元武帝，就是因为她这张脸，像极了元武帝日思夜想的丽贵妃。
“妾不知，妾跟皇后娘娘无冤无仇，妾相信皇后娘娘不会害了妾。”姚贵人缓缓抬起头，烛光摇曳，映照在她白皙无暇的脸颊上，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终是忍不住，沿着她白皙的脸颊缓缓滑落，如同清晨花瓣上晶莹的露珠，带着无尽的哀愁。
这娇软柔弱，让人心生怜悯的样子，试问天下哪一个男人会不为之所动。
这样的场景，她在尧亲王府的时候，日日夜夜练过无数次，为了就是有一天，能够让自己在宫中犯错的时候，惹得元武帝怜惜，保住自己一命。
元武帝盯着她的眸光颤了颤，瓷碗打碎的声音掀开了烛光摇曳下的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