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的随身物品就少很多了。
冷硬金属质感的打火机,还有……一把t-t半自动手枪。
伊万动作自然地取出手枪,调试过之后,藏进了宽松的病号服下摆。
梁再冰一时不知道该震撼于,伊万居然有枪,还是这破医院见到枪居然不上报,反而原样还给病人。
疯了吧?
现在回想起来,刚才给他们办手续的那位大爷,也是一脸见过大风大浪的淡定表情。
梁再冰都想打电话给江清鉴,让他来管管了。
还有没有王法了?
梵诺简直就是法外之地,为了所谓的“保护客人的隐私和权利”,连这种重大违法违纪都视若无睹,甚至包庇窝藏。
不用想都知道,这样没有规则制约的场所,会掩埋多少恐怖血腥的罪行。
之前他从护士那偷听的八卦里,那位被分尸死在医院里的老板弟弟,说不定就是杀他的人利用了梵诺的特殊性,打算把他的死不明不白地掩盖过去。
保卫虽然报了警,但最后什么也没查出来,草草了事,很难说没有院方在里面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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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再冰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梵诺的破事,被伊万推回了病房里。
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身后这位随身带枪的,才是真正的法外狂徒。
刚躺回病床上,江清鉴从走廊经过,行色匆匆的似乎有什么急事。
梁再冰连声喊住他,“等一下江医生,有点事找你。”
江清鉴顿了一下,径直拐进了病房,打量了两人一眼,淡定开口,“什么事?”
梁再冰从口袋里掏出那支碎成两段的手机,“帮我恢复下数据,里面估计有线索。”
“晚上给你,现在有手术,eicu5床病人报病危了。”江清鉴点了点头,收起手机转身就要走。
梁再冰一愣,“等等,你会抢救病人吗?”
他记得江清鉴在国外当海龟的时候没修医学学位啊?
就算他真考过证,这么多年没上过临床,给人动手术也不大合适吧。
江清鉴回过身,从容地微微一笑,“我试试吧。”
梁再冰额角的血管狠狠地蹦了两下。
这医院真是疯了,病人心怀鬼胎,医生草菅人命,他当时没死在手术台上都算他命大。
如果后面真在副本里受了重伤,梁再冰也别指望医院医院能救他了。
万一他哪个仇人——路易生就很可疑——给梵诺塞钱了,直接让他死在手术台上都不是难事。
伊万完好的右手灵巧地扣开保温盒的盖子,把餐盘摊平在桌板,向梁再冰这边昂了昂头,“吃吗?”
龙虾粥、蟹粉豆腐羹、松茸炖乳鸽、和牛小排,每一道菜都不失精致,又兼顾了病人的营养需求,调味也比较清淡,简直就是皇帝待遇。
梁再冰瞟了眼盒饭里的菜,果断抛弃了刚才脑子里的纷纷扰扰。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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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紧急抢救,5床病人的生命体征勉强维持住了,立刻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江清鉴跟着一起手术的医生,快速消完毒洗手,换好无菌手术衣就上了手术台。
5床病人的病历只在昨天粗略看了一遍,江清鉴很快在记忆里调出了关键信息。
范宇翱,男,17岁,确诊重度抑郁3年,一个星期前因为过量服用抗抑郁药,被家人送进了急诊抢救洗胃。
具体的病因和社会关系情况并没有列在病历中,但对于亲手经办上千起案子的江清鉴来说,却洞若观火。
有个很通俗的说法,如果一个孩子得了抑郁症,他一定是家里病得最轻的那个。
家长扭曲病态的控制欲,让从小生活在这个环境中的孩子习得性无助,进而陷入糟糕的抑郁状态。
父母却不以为然,甚至把他的病当成是不想学习的借口,这样的态度更加加重了范宇翱的心理问题。
这个可怜的孩子就这样一点一点滑进了地狱。
因为生的无可留恋,于是走上了自杀的道路。
无论死后有没有天堂,对范宇翱来说,死亡本身就意味着痛苦的终结。
范宇翱的信息和推测在江清鉴脑中迅速划过,手上却跟随着主刀的动作,对被左手腕上的大出血的伤口进行进一步的止血。
范宇翱在麻醉的作用下,躺在手术台上紧紧闭着眼皮,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因为事发紧急,没时间给病人换手术服,只是剪开了伤口处的布料。
他身上那件浅蓝条纹的病号服几乎被血染红了,喷溅的血迹从左手的位置迸发,惊悚地浸湿了大半边身子。
范宇翱刚才趁护士短暂离开的间隙,用从其他床病人家属那偷到的铁勺,磨尖了狠狠划开手腕。
护士很快回来,看到了满床的血,当即就把人拉去抢救了。
血库紧急调了血过来,快速输血补液,把快休克的范宇翱抢救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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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刀医生迅速评估着伤口的情况,结扎血管之后是清创缝合。
江清鉴在旁边打下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范宇翱的情况。
仪器上的生命体征逐渐变得平稳,等到血管、神经和皮肤缝合完成之后,抢救基本就算是成功了。
但是看着范宇翱那张死灰的面皮,江清鉴疑心自己在看一具尸体。
冰冷的,没有心跳和体温的死人。
注视着,本该处于深度无意识状态的范宇翱忽然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线,眼裂中那双黑漆漆的眼仁,斜着盯向江清鉴的方向。
抿起的唇线裂开了,暴露出黑洞洞的口腔,又迅速往外呕出大口大口的血和内脏碎片。
——你看见我了。
江清鉴从模糊的唇语里读出范宇翱的话。
其他医生护士却仿佛完全看不见这一幕,依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手术。
江清鉴保持着惊人的镇定,辅助着主刀医生继续缝合,动作稳得没有丝毫颤动。
范宇翱非但没有被好转,反而快速朝着尸体转变。
他的腹部出现了一个贯穿的血洞,肠子从伤口流了出来,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发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