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棠回头，看到了苏总。
她礼貌点头，打招呼，“苏总好。”
苏总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虞棠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尴尬。
“别叫我苏总，不用那么客套。”
苏总摆摆手，又朝虞棠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往里走。
虞棠本就不喜欢客套，点点头，“好，苏叔叔。”
这茶庄除了满山的茶林外，中间还有一片中式建筑，八进八出的超大院落，处处绿茵缭绕，小桥流水，好不雅致。
苏总带着虞棠走进中间一栋楼，边走边问，“我是老来得子，应该比你爸爸的年纪大，严格算起来，你叫我大伯比较合适，方不方便问一句，你爸爸是属什么的？”
虞棠淡笑一声，“我没有爸爸。”
苏总愣神，刚刚还不太明显的尴尬，现在变成了彻底的尴尬，“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
虞棠耸耸肩，“他没死，只是在我心里死了。”
她说的没错，自己对“爸爸”这个角色根本没什么印象，没有感受过父爱，连他长啥样都快忘了。
懒得去想，她也不需要这个。
苏总大概听明白了，叹了口气，“你和周慎野……还真是有些像。”
“嗯？怎么讲？”
说话间，两人走进了主楼大堂。
里边的桌椅板凳和各种摆件装饰全都是紫檀木，低调中闪着华丽的光。
这还不算什么，更惹人注意的是墙上挂着的各种刺绣作品。
就算是外行人都能看出价格不菲。
更何况是虞棠这个圈内人。
她着实被吓到了。
这一瞬间终于明白了刺绣手艺人和商人之间的区别。
心里有点不爽。
为师父感到不值。
他辛苦操劳一辈子，为了刺绣的传承几乎搭上了自己的命。
可是得到了什么，赚的钱甚至买不起这间屋子里的一个桌角。
虞棠长长地叹了口气。
苏总没有感觉到她情绪上的异样，或许是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
直到佣人端了泡好的茶过来，放在茶几上。
“苏总，这是今年刚采的碧螺春，已经按您的要求做了处理。”
茶壶茶杯放下后，佣人离开。
苏总指了指桌旁的椅子，“咱们坐下聊吧，尝尝这茶怎么样。”
虞棠在他对面坐下，尝了一口茶后，点点头，没有做任何评价，直接开口进入今天的正题，“听说苏总手下养了不少刺绣手艺人，这栋楼里挂着的刺绣作品，都是出自他们之手吗？”
苏总听到这个问题时，刚端起茶杯，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虞棠察觉到他片刻的迟疑，抬眼看过去。
正好看到茶杯后，苏总那一瞬间凌厉的眼神。
和刚刚见面时的温和完全不一样，仿佛一瞬间就变了个人似的。
虞棠心里咯噔了一声，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立马警惕起来，顺手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次把刚刚没有说出口的夸赞补上，“嗯，这茶真不错，苏总在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生活着，简直比神仙还幸福。”
说完，虞棠对着苏总甜甜一笑。
苏总也跟着扬起个笑容，“神仙也怕孤独，周慎野那小子不喜欢来这，我一个人住着也觉得无趣得很。”
他叹了口气，像是漫不经心似的看向虞棠，问，“你今天约我见面，是有事要和我聊吗？”
“也没什么，”虞棠笑得比刚刚还要甜，“既然我和周慎野已经正式交往了，我想对他多一点了解，他不肯说，我只能来找叔叔咯。”
苏总眼神亮了亮，“那我是不是有希望能早日听到你叫我一声‘爸爸’？叔叔这个称呼，实在生疏。”
虞棠淡笑，没有接话。
“你等我一下。”
苏总起身离开，两分钟后回来，手里多了一本相册。
“让你看看这个宝贝。”
他把相册递到虞棠面前，手动翻开。
里边都是周慎野从小到大的照片。
这家伙倒是没怎么变，小时候就长得挺俊俏，眉目间的那股子阴恻恻的疯狂劲是从小养成的。
苏总乐滋滋开口，“其实小野并不喜欢我给他拍照，这本相册里大部分的照片都是我偷拍的，他还不知情呢！今天给你看了，你可不能告诉他哦，咱俩要站在同一阵营里。”
虞棠微微垂眸，视线从相册上扫过，突然问，“叔叔，你为什么认定了想让我做你的儿媳妇？”
苏总翻着相册的手顿了顿。
虽然“联姻”这件事是虞惊玫在背后促成的，但最初提出这个提议的人，是苏总。
以前虞棠没觉得有问题，今天这一见面，让她不能不多想。
苏总沉默片刻，开口，“是周慎野认定了你，所以我才跟着认定你。”
虞棠微怔。
“你应该知道，周慎野是我的养子，这二十年来，我自认给了他充足的物质条件，优渥的成长环境，但……我从来没有走进过他的心，我这个父亲做的很失败。”
苏总抬头看着虞棠，“不久前，周慎野主动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愿意回来帮苏氏集团做一个项目，以此换一个艺术展。”
原来是这样……
上次的艺术展和拍卖会，是周慎野牺牲自己换来的。
他答应做的那个项目，大概就是孟千亦的音乐教室。
“在那之前，他已经快两年没和我联系过了，我一直奇怪他为什么突然松口，直到艺术展当天，我看到了你，才知道他是为了你，所以我马上联系你妈妈，想要促成这桩婚事，因为我看得出来，周慎野对你是真心的。”
以一个父亲的角度来看，苏总确实用心良苦。
奇怪的是，虞棠总觉得他眼里的情绪很复杂。
除了父亲对儿子的愧疚之外，还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苏总没有在意虞棠的沉默，接着说，“小野这些年其实过得挺辛苦的，如果遇到真心喜欢的、能让他快乐的女孩子，我当然会全力支持他。”
后来，两人的话题一直围绕着周慎野，说了很多，却都浅显又表面，虞棠想听的一句话也没听到。
苏总本还想留她吃午饭，被她干脆拒绝。
离开茶庄时，头顶太阳正毒辣，虞棠头昏脑涨，在茶林里找了个地方坐下，给孟千亦打了个电话。
“我觉得周慎野这个养父很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