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苟苟本以为，“墨迹”那一弹会把他的意识弹出【因】果，但没想到只是换了场景，而且意识的混沌反而好了很多。
147就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他轻车熟路地拉开壁橱，拿出一罐蜂蜜，抽出筷笼里的勺子，舀出三勺，放进砂锅。
这个点，老两口应该已经吃过饭了，钟馨兰看147在厨房忙碌，是要煮川贝枇杷膏，瞪了李勤毅一眼。
“又背着我抽烟了？”
“没有……就是，有点咳嗽，可能是天气冷，有点感冒吧……”
李勤毅不去看老婆的眼睛，干巴巴地假装去看电视。
147把东西全部扔砂锅炖好，又去洗了小半碗草莓，端到客厅，在老两口身边坐下。
“妈，你喜欢吃草莓，这个季节的是早熟品种，味道一般，再过一两个月的更好吃。
就当尝个鲜，等应季的时候我再带点过来给你们。”
把草莓推到钟馨兰面前，147就不说话了，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他们看电视。
屋子里，除了厨房熬煮川贝枇杷膏的“噗噜”声，电视的声音也不大，就这样，场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电视里放着一个综艺类的节目，有点无聊，不过也是随手换的台，谁也没有看进去。
钟馨兰斟酌着开口询问：“小钱……你今年32岁了吧……”
“嗯。”147盯着电视屏幕，节目里，嘉宾们穿得花花绿绿，映着他的脸有些忽明忽暗。
“其实，其实你不用一直守着我们……这么多年了，就是再有什么恩怨，也都能一笔勾销了……
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
你不欠他什么，更不欠我们什么。
他喜欢你，是他的事，你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
钱医生……他还好吗？好像有几年没看见他了。
你也常回去看看他吧，他是你爸爸，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他年纪也大了，肯定还是希望你能安定下来，享享天伦之乐……”
钟馨兰一开始说得吞吞吐吐，但既然说都说了，索性也就不再隐瞒，把这些年想说的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他三年前就去世了，是自杀。
拿刀割破了脖子上的动脉，血喷得到处都是。
尸体是过了一个星期才被发现的。保姆放假一周回去看到，差点吓疯，直接就报了警。
尸检的结果是自杀，写好了遗书，死得很快，应该也没什么痛苦。”
147打断了钟馨兰的话，目光依然落在电视上，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怎么会……你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连葬礼都不告诉我们……至少我们也能帮上点忙的。”
钟馨兰的脸上都是震惊，也带着沉痛和惋惜。
“小钱，对不起，是我们一家人拖累了你，让你和你父亲之间也产生了误会。”
李勤毅皱着眉头，说完这一句就又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个孩子，也没有立场去指责任何人。
“是他的遗愿，他不想办什么葬礼，只想安安静静地去陪我妈。
他的自杀也并不突然，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迟早是要去陪我妈的。
大概是觉得一切尘埃落定，他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所以就选择了一个他们定情的日子吧。
在那个特殊的日子里，去见我妈，他应该很开心。”
147垂下目光，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嘴角却噙着一抹浅淡的笑。
“嗯……那……你已经没有父母了，我们也没有儿子了，你以后，可就别想跑啦……”
钟馨兰眼角有些晶莹，她年轻的时候爱笑，老了以后鱼尾纹和法令纹就格外明显。
“呵，我根本就不想跑……这就是我的家，你们，就是我的爸妈。”
147抬起头，笑容加深，伸手就把钟馨兰抱了过来。
“妈……妈妈……”
钟馨兰完全就抵御不了这样的攻势，直接败下阵来，又哭又笑的。
摸着她好大儿的脑袋，头发硬茬茬的，一点也不像小时候那么乖。但……又还是那么乖，小绿茶！
“咳！松开！那是我老婆，你想搂搂抱抱的自己找去！”
李勤毅把老婆扒拉进自己怀里，白了147一眼，但却是笑着的。
“我不，我就喜欢小狗，我谁都不要，就要他当我老婆。”
人高马大的147，居然像小时候一样赖在钟馨兰身上撒娇。
“你别总是叫他小狗，他不喜欢别人这样叫他，他小时候因为这个名字还跟我们闹过好几次呢。其实……我们最开始给乖狗起的名字不是李苟苟……”
“那他本来应该叫什么名字？”
“耀耀，李耀耀，希望他像个小太阳，带来温暖，光芒万丈。”
“妈，你说他不喜欢被人叫小狗，那你觉得，我叫他宝贝耀耀怎么样？”
“我觉得，他肯定会很开心，不管你叫他什么，他都会很开心，只要那个人是你。”
听到钱辰自杀的消息，李苟苟心中像被锤子砸了一下，钝痛让他觉得一阵阵的窒息。
钱锚这些年过得并不好，自己就算再痛苦，至少还有家人的陪伴，还有岳悦的陪伴。
但钱锚好像从头至尾都是独自一人，茕茕孑立，踽踽独行，这让李苟苟心痛得无法忍受。
他不敢想象钱锚这些年是怎么撑过来的，现在他知道了，不愧是他亲亲的好爸妈啊，他们都是那样温柔的人。
李苟苟的意识也逐渐平静，最后带着笑意，看他们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幸福快乐，即使没有自己的存在。
“啧！你是一天都消停不了吗？醒了就把眼睛睁开，看着我，我现在很生气！”
299愤怒的声音在李苟苟耳边咆哮。
啧！299是所有实习天神中最温柔的，这种鬼话到底是从哪个鬼东西嘴里传出来的谣言？
李苟苟无奈地睁开眼睛，翻着白眼瞅着299，不想说话。
其实也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没法说。他现在脑袋要爆炸了，只能放空大脑，什么都不想。
又被吃了炸药的299大人拿藤条抽了，疼的，但是比起头疼，好像身上的疼都没那么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