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着急知道瑥羽现在的安危。
皇兄到底是诈她，还是真做了什么？
这种未知的煎熬让她如坐针毡，一刻也无法安宁，半分都不想多待，只想离开。
霍然站起身来，走到书桌旁，居高临下地与端坐的楚乐宸两两相对。
她找到他话中的破绽。打断他的煽情套话的前奏。
“皇兄你可知道，为什么你昏迷之前只想着我，没想父皇和母后？”
楚乐宸一刹那停顿，仿佛被利剑击中了。
久久凝视却未能吐出一个字。
窗外雪花簌簌飘落，他眉心轻蹙，目光在和她的胶着中开始游移。
楚乐仪看他错开眼神，知道他心虚了。
她抓住机会逼着他，
“皇兄，你看着我的眼睛回……呃……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楚乐宸抬起眼皮，掠过她掩去强硬的骄饰神色，
口中不咸不淡的说道，“学这个倒是学得快。”
楚乐仪没有丝毫心虚，这本来也是她惯用的压人方法，只是刚找回主场的感觉而已。
明亮而专注的目光不放过他任何细微的情绪变化，用一种她尽在掌握的神色笼罩着他。
“皇兄，你回答不了，我来告诉你。”
“你之所以会在昏迷之前，只想着我而非父皇和母后，是因为你打心底里知道我弱，知道我其实没有根基，羽翼从来不丰。”
“你知道我是依靠着你们的势，但却没有直接的、慑人的力量可以自保。所以你才最惦念我，最担心我。”
楚乐宸眉头皱的更紧，神色换成另一种不明晰的样子。
她绷着一根弦，将他的煽情话转为己用。
力求他不能再卖惨，现在换成她卖惨。
“皇兄，朝堂波云诡谲，你陷入争斗的泥沼。可我……可我连属于我的派系都不可能有。你知道我很弱，所以你才会只念着我，怕我离了你会出事。”
“可我不想拖累皇兄，我总要长大，要独立的。变的强大一些。”她补充，“就像家里其他人一样，这可全都是为了皇兄。”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拿亲情妄图软化她，套她话了吧。
楚乐宸听到这里捂着嘴重重的咳嗽，偏过头去不看她。
她见状立刻浮现关切的神情，柔声说道，“皇兄你好生歇着，莫再劳神。”
楚乐宸端起茶盏的手轻颤，尽管他即刻控制，细微的抖动还是让茶水泛起涟漪。
凝神喝了一口，他咽下滚烫的茶，仍不松口，“你是讥讽我上瘾了？也罢，就算你说的是吧，让为兄陪你这一段，待伤好了，也没什么空闲。”
楚乐仪咬了咬牙，笑盈盈的劝他，“皇兄你回来都没回宫，就不怕父皇知道了你在惠京却不回宫，因而生气吗，你还是别出门的好。”
他神色平静，不慌不忙，“不用担心，昨夜就差人禀报了，今晨父皇已收到了信。”
？
好好好。
楚乐仪还以为公主府守了个大秘密，原来他什么事都不瞒父皇，真是令人欣慰，与父皇心贴心的好儿子。
现在要是有言官看见他在外晃，上奏谏言说太子不回宫，都只会招致知情父皇的厌烦罢了。
楚乐仪问，“父皇也知道你受伤了？”
他点了一下头，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知道了。今晨传信回来，父皇让我对外称是在督查皇家私产，正好你也要巡铺子，我同你一起。”
父子俩配合得当。
一脉相承。
楚乐仪偏不信这个邪，今天她还就要独自出门不带他。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皇兄，不瞒你了，其实我是去迎春苑，小绿还在等着我呢。那种地方，你去不合适。”
他放下书册打量着她，“那是什么地方？小绿又是谁？”
楚乐仪故作神秘压低声音，“一个很俗的地方，皇兄你若是去了，父皇一定会对你有异样的看法。”
“说明白点。”
楚乐仪轻描淡写，“里面有许多会唱会跳的伶人。”
话说到这份上，楚乐宸不可能不懂她的意思。
楚乐仪准备喊采苓了。
他脸色沉了沉，“府里才缺了人，你就要去那种地方。高嬷嬷没诫勉你？”
高嬷嬷自从外甥女常画出了幺蛾子后，她对她的诫勉提醒就松了许多，可能是觉得常画还在她手里，有了顾忌。
楚乐仪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高嬷嬷整日都在提醒我行事端谨，女子在外与男子交游，要注意那些……防那些脏病。我深以为然，从不犯错。皇兄你就放心吧，我只是去寻乐子的。”
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站起身走近了斜后侧的窗户，望外面纷扬的雪。
沉吟片刻后说道，“你所说的小绿，是什么样的人？为兄照着他的样子给你找来出身干净的。以后不要去那种地方了。”
楚乐仪拿着桌上的铜兽镇纸在手中把玩。
听他语气软了，趁势说服，“以后再说以后的事嘛，皇兄，就让我去吧，你严于律己不爱找乐子，我还要找乐子的。”
“皇兄……你就我这么一个妹妹，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跟姑子一样活的连点趣味都没有吗？冬日里本就枯燥，憋死了。”
良久，楚乐宸没有回身，窗户映进来过明的光，扑在他一身清贵的锦衫上。
他背影如同一幅冷峻的墨画，透着疏离，愈发显得身姿孤拔。
“穿厚些。”
这便是同意的意思，楚乐仪搁下手中的小铜兽，高兴道，“小绿做的菓子好吃，我回来给皇兄带。”
“不吃。”
“甜的。”驳了他，她有心给颗糖，表示妹子还惦记着他的喜好呢。
他默了一会，又道，“不吃。”
好吧，太子的吃食确实跟常人不能同日而语，便罢。
她没到迎春苑，到的是珍宝阁小楼上，先把从府里拿出来的瑥羽来信又看一遍。
一开始瑥羽同她一样，没有开头没有落款，“我和孩儿一切都好，你和孩儿也要注意身体。翅膀根给你摸摸，只能摸一下，不能再多了，再多了身上太热，热的总想脱衣裳，总想乱七八糟的事，十分难挨。我是不是生病了？”
后来不知发了什么疯，加了开头和落款，“挚爱我妻：有一果子熟了，长的模样十分美味，看起来很甜，汁水饱满，一碰就颤，如果是我妻在侧，会摘取吗？又另，为夫生的是相思病。夫君敬上。”
最近的一封更有些狂躁之感，“负心爱妻：近闻一小郎君，因被妻子用钱打发抛弃了事，遂生机尽消，投湖自尽。闻者伤心，观者流泪。若是爱妻薄情，想用钱打发了为夫，为夫就学他，带着孩儿投湖。伤心欲绝夫君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