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我……”陆子卿意识昏沉，身子发抖，本能的往暖和地儿贴，“好冷，好冷。”
萧彦斜靠着墙，在被窝里扯开衣襟，让陆子卿贴在自己胸膛上，一手扣住他的头，一手在他后背不停搓揉，嘴里低声哄慰。
“搓一搓，揉一揉，我抱着你一会儿就不冷了。”
萧彦的胸膛结实宽阔，陆子卿闭着眼睛伏在里头被温暖包裹，那一声声哄慰在耳边轻声萦绕，迷迷糊糊中有些恍惚，分不清虚实。
幼年时，也曾有这样一个人，这般抱着他哄着宽慰，不知花了多少日夜才将那些恐惧与害怕一点儿一点儿捂化。
迷蒙里不知过去多久，他看到了师父的脸，微弯的长眉和鬓发已经泛白，仍是那副和蔼慈祥的笑颜，在小院里，半躺在桂花树下的躺椅上唤他。
“卿儿，卖草药就让你师姐和乘风去，你不要把课业忘记了。”
陆子卿嘴角露了笑，轻轻唤出声，“师父，您教我的课业，我一日也没落下，可是我……犯了戒律，我自己会去领罚，您不要生气。”
这是梦到师父了？
萧彦眼眸动了，抚着他的鬓发，轻声回应，“子卿是最好的徒弟，师父不会生气。”
陆子卿听到声音不知反应到了什么，逐渐拧眉，嘴里在道歉，“师父，我不是故意犯戒，我一定改。”
萧彦没明白，顺着话哄，“子卿没有错，师父不怪你，不用道歉。”
陆子卿听到这句话，眉目骤起来，“师父唤我子卿，仍是在怪我。”
该唤什么？
萧彦想了半晌接不上话便没应声，怀里的人却急了，连唤两声“师父”后倏然惊醒。
陆子卿稍微仰头，迎上一张带有刮伤的脸，“侯爷？”
萧彦手掌抚在他脸上，看着那双疲惫而清澈的眼睛，问：“梦到师父了？”
陆子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伸手轻触到萧彦喉结的位置，喉间沙哑地问。
“脸上是怎么弄的？怎么划那么多伤口？”
萧彦喉结滑动，“昨夜追刺客不小心弄伤的，小伤不碍事，你醒了，我给你拿吃的。”
饭菜早就凉了，他穿好衣裳离开被窝，叫来狱卒将饭菜拿去热。
昏黄中，陆子卿躺在床上静静看着萧彦向另一个狱卒吩咐什么，随后再走过来躺进被窝里。
身子暖了，脑子跟着回暖，这会儿才回过味儿来，他拢着被子坐起来靠着墙，侧脸看萧彦。
“我现在没事了，侯爷快回吧，此处是大牢，让人瞧见你在这里照顾犯人，又会生风波。”
萧彦与他四目相对，在被窝里握紧他的手宽慰，“你只管养着就行，其他的事别操心。”
陆子卿看着那张脸相对无言，片刻后转回脸不再看，轻抿唇线，感受被窝里那只手的温度，说的却是愧疚之言。
“此番险些连累侯爷，我差点就真成罪人。”
“我不喜欢你说这样的话，听着苦。”萧彦说的认真。
“你只需要记着，没有你，就没有如今的我，我能有今时今日的权势地位，除却蒙受皇恩以外，是你先给了我机会，所以，你在我面前永远无需自轻自贱，更无需内疚自责，就算我因此而获罪，我亦无怨无悔，哥哥，你记住了。”
陆子卿听得一头雾水，反应几瞬也没明白，眼里有些意外，“你……唤我什么？”
萧彦露了笑脸没应声，这时，狱卒端来饭菜搁到桌上就离开。
他下床端了热汤过来，“来，趁热喝。”
还没看到碗里是何物，陆子卿便先闻到那股香甜气露了笑，他捧过碗，闻着幼年时的味道一脸满足。
碗里的桂花浸在糖水里，沾在小丸子上好香，他看着看着，眼里逐渐蒙上一层水雾，越积越多，仿佛只要稍微眨眼，那眼泪下一刻就要滴下来。
萧彦瞧见立时慌了，极少见陆子卿流眼泪有些无措，他扶着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问。
“怎……怎么了？我做的不好吗？”
陆子卿凝视碗里，轻咬着下唇，稳了稳情绪。
“师父捡我回去那日，师姐就是端了这个来哄我的，那是我尝到的为数不多的甜，是重生之日支撑我活下去的念想。”
萧彦手掌护在他头上，说不出的怜惜。
“世间之大，不论何人，何种身份阶层，或许皆有可能成为别人的施救者，你身陷困境之际，上苍会安排一人到你身边，而你，亦将受遣至他人身侧拯救其难，不看身份贵贱，仅为刹那时的决定而行，你带着那份甜终将会在这尘世中轮转，播撒于更多人身上，他们亦复如此。”
他凝视陆子卿的脸，像是在说自己，那样虔诚。
“不论经历多少岁月，总有那么一些受你温暖重生之人，会如同你此刻，铭记那时的救命之恩，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他们，然而，这命运羁绊或许都在悄然轮回，那份甜别人已经尝到，也许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会再度回到你身边。”
陆子卿侧过脸看萧彦，眼里含着的那滴泪倏然落下来，两分疑惑，三分不解，面前这个人是上苍安排回来的人吗？
为何从来都没有印象？
如果不是，他又为何对自己这般好？
萧彦夜里没离开，等陆子卿睡着才眯了一会儿，天不亮就去点卯。
小五小六得了吩咐，一大早就送棉衣和饭食到牢里，经昨夜萧彦的照顾，陆子卿勉强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了。
待小五摆好饭菜，他裹了棉衣才起来吃，小六坐在侧旁看他虚弱憔悴的模样，生出愁容。
“公子受苦了。”
“是我该受的，不连累别人就是万幸。”陆子卿扒了两口饭，掩唇咳嗽几声，“乘义和武吉呢？”
“武吉闷在屋里哭。”小五说：“乘义和苏乘风躲在屋里半天不出门。”
“他没上衙？”陆子卿收回夹菜的筷子，想了想，“可曾听到他们说什么？”
“就是不知道啊。”小五搓着手往嘴边凑，“我们还没出门时他就来了。”
陆子卿琢磨，少顷，他放下碗，“你们有空帮我带个消息给杨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