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对了……我孙子呢？他……死了吗？”
叶梵和左青走进了小小的庭院，一左一右，隐隐将藤椅上的老人夹在中间。
左青冷哼一声，“当然没有。不过……现在应该比死还难受。”
他看着陈老，眼神锐利如刀锋：“既然老师您说对我们的能力很有信心，那您也应该清楚我的性格。我做事，从不留余地。”
陈老的目光落在左青身上，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带上了一丝欣赏：
“是啊，小叶他当司令，各方面都很好，大局观强，心思缜密，能团结人。但是……但是他有一点不好。”
陈老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叶梵心上，“他有时候……太心软了。”
“而你，”陈老看向左青，带着一丝欣赏，“左青，你不一样。
该狠的时候，绝不留情。手段够果决，够狠绝。
我觉得你其实比小叶更适合当这个总司令。”
“陈麓！”左青的声音陡然拔高，“别再说这些没用的！回答我的问题！”
他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气势迫人。
“往新兵营里安插古神教会的钉子，企图毒害守夜人的下一代根基！
伪造命令，调离假面小队，让他们陷入未知险境，生死不明！
这一桩桩，一件件！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陈老面对左青的步步紧逼，神色依旧平静。
他缓缓端起藤椅旁边小木桌上的一杯早已凉透的茶，凑到嘴边抿了一小口，动作慢条斯理。
放下茶杯，陈麓才抬起眼，浑浊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两人，望向遥远的天际，声音低沉而缓慢：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大夏!”
“为了大夏？！”叶梵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猛地向前一步，双目赤红，死死的盯住曾经的老师。
“你这是在毁了大夏！你勾结外人，残害同袍，你这是彻头彻尾的背叛！”
“你们不懂……”陈老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梦呓般的飘忽，他眼神放空，喃喃自语，仿佛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对抗某种无形的恐惧。
“你们根本不懂……一切都无法阻止祂们的降临。
如果大夏所有的神明、所有的守夜人不死、不流尽最后一滴血。
祂们、祂们是绝对不会放过大夏的。到时候，才是真正万劫不复的灭顶之灾！
我是在给大夏留一条活路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绝望的疯狂。
“你们根本不知道祂……祂有多可怕!”
……
“……听起来是不是很可怕？”李铭转头看向身旁静静侍立的大天使。
圣吉列斯微微躬身，金色的长发垂落几缕，态度恭敬而坚定：
“在您的指引与庇护之下，我相信任何困难与威胁都将迎刃而解。您的智慧与力量，足以带领我们面对一切挑战。”
听到圣吉列斯这近乎虔诚的回应，李铭感觉有些不自在。
真是奇了怪了，他竟然还会有这种情绪。
李铭再次强调：“圣吉列斯，听着，我再说一次。我不是帝皇，也不是神。至少，我不是你知道的那个帝皇。”
圣吉列斯依旧保持着那份温和却不容置疑的恭敬，平静地回答：
“我理解您的意思。
但无论您以何种形态或意志显现，那种源自血脉深处、连接着您我的呼唤与归属感，是绝对真实的。
它告诉我，您就是那伟大意志的化身。至于帝皇有多少面，并非我能揣测。”
‘不，你不理解。’
李铭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行吧……那换个话题。
你也看到了，我手下可不只有人类。有绿皮兽人，有太空死灵，甚至还有泰伦虫族……
这些玩意儿，可都是要彻底清除的存在。”
圣吉列斯的目光扫过远处指着自己哇哇怪叫的绿皮，脸上没有丝毫动摇，反而带着一种平静：
“这恰恰体现了您的包容与宏大布局。
万物皆有其存在的意义与位置。您能将这些看似混乱甚至敌对的力量统合起来，为己所用，这正是您超越凡俗理解的伟力所在。
而且就我所见，他们并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类。您仍旧为了心中的那个目标而行动。
我相信在您的意志下，它们的存在必将发挥出作用。”
李铭看着他，一时语塞。
无论他抛出什么‘问题’，圣吉列斯总能找到一个无比合理且充满崇敬的角度来解读成他的伟大之处。
搞到最后，李铭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难道我真是这么想的？’
“好吧，好吧……”李铭放弃了在这些问题上纠缠，“那么，你要不要接触一下祂们？”
圣吉列斯再次看向远处，看向那被嗯栅栏牢牢挡在外面的迷雾，“您是说……进入那片区域？”
李铭摇摇头：“不，是真正的，更近距离的接触，接触一下我所说的克苏鲁。”
……
海南市，机场出口。
林七夜一行人随着人流走出，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旅客和热带风光。
百里胖胖揉了揉肚子，刚才在飞机上吃的点心似乎不够顶饿，他嘟囔着：“线索一点没有，咱们该从哪儿查起啊？总不能大海捞针吧？”
安卿鱼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眸中一丝灰芒极快地闪过。
他平静地说道：“凡经过必有痕，急不得，一切皆有因果顺序可循，顺着痕迹找下去便是。”
林七夜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精神瞬间沉入体内的精神病院。
片刻后，他重新睁开眼，随手从背包里掏出一顶帽子扣在头上，帽檐压得很低，恰好掩盖住他眉间的第三只眼睛。
“跟我来。”林七夜招呼一声，迈步便走。
其他队员虽有些惊讶，但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跟上。
他们对林七夜有信心。
林七夜走在最前面，在帽檐的遮掩下，眉心的黑瞳悄然开启。
他的视野瞬间切换，不再是眼前的景象，而是无数重叠、流动的过去影像。
他过滤掉无关人群的纷杂痕迹，专注于寻找属于假面小队成员——王面、蔷薇……
机场大厅、通道、出口……影像碎片如同倒退的胶片，在林七夜“眼前”快速掠过。
很快，他便捕捉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这边。”林七夜低声道，带着队伍走出机场，直接拦下几辆出租车。
接下来，在其他人惊奇的目光中，林七夜就靠着这种近乎“回溯”的能力，结合沿途偶尔向当地人进行的简单询问，确认方向。
很快，他们便穿过市区，沿着海岸线公路疾驰。
最终，出租车在一片海岸边停下。
前方是一个规模不大的渔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
然后几人下车。
“就是这里。”林七夜摘下帽子，眉间的竖瞳已然闭合，他指向渔村，“他们最后，就是在这里失踪的。”
……
上京市，守夜人总部，特殊审讯室。
左青站在单面玻璃外，面无表情地看着玻璃另一侧。
审讯椅上，坐着一个遍体鳞伤、精神萎靡的老人——陈麓。
“还没开口？”
旁边负责审讯的守夜人摇了摇头，“没有。
左处长，他对各种反审讯手段非常熟悉，意志力也极其顽强。常规的……效果不大。”
“那就加大力度。”左青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无论用什么方法，撬开他的嘴。假面小队的下落，必须知道。”
就在这时，审讯室里伤痕累累的陈麓忽然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似乎穿透了单向玻璃，精准地“看”向了左青的位置。
他的声音嘶哑，“左青？还是叶梵？我猜是左青吧。
呵~，别……别白费力气了。连现在审我的这个，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学生。
他会的，都是我教的。左青，你应该清楚，从我这里，你什么也得不到。”
左青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但是旁边那个负责审讯的人员额角流下冷汗。
他对着旁边的审讯人员冷声道：“不要被他干扰，继续审问。
记住，他现在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守夜人前辈，他是勾结外人、背叛大夏的叛徒！
我们的同袍正在未知的险境中挣扎，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是，左处长！”审讯人员精神一凛，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左青不再看里面，转身走出了审讯室外的观察间。
门外走廊，叶梵正靠墙站着，看到左青出来，立刻投来询问的目光。
左青沉默地摇了摇头。
叶梵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愤怒和疲惫，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肩膀微微佝偻了一下。
“……左青。”叶梵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心太软了？
也许，你确实比我更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
左青看着叶梵，眼神锐利而坚定，毫不犹豫地摇头：“司令，不要被他动摇心神。
如果你事事都能做到完美，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王晴司令当年将位置交给你，就是因为认可你，你得到了所有守夜人的信任！
这么多年以来，你也并没有辜负大家的信任。
正因为你有你的坚持，才需要我来处理那些，需要‘狠绝’的事情。我们各司其职，缺一不可。”
叶梵抬起头，看着认真的左青，脸上挤出一丝疲惫的笑容：
“哈，刚才就是随便发发牢骚。”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再审一天。如果一天后，陈麓还是不开口，或者夜幕小队那边还没有确切消息传回来……”
叶梵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就用别的方法！”
左青看着叶梵的表情似乎想到了什么，“叶司令，难道你想……”
“对。”叶梵用力点头，“再没有消息传来，就去联系李铭，无论是怎样求他，也要让他出手。”
“叶司令，我知道李铭实力很厉害，但是现在无论是审讯还是找人，他都帮不上忙吧。”
“不。”叶梵直接否认，“左青，你对李铭的认识完全不够，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
左青：？
不是，叶司令你什么时候变成铭吹了。
而且这吹的也太过了吧。
……
小渔村。
“什么？”
百里胖胖看着眼前“砰”一声关上的破旧木门，又低头看看被粗暴扔在泥土地上的那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猛地扭头看向身边的沈青竹，满脸的难以置信：“他说我用的是假钱？
我，百里家家主，守夜人特殊小队夜幕成员，坐拥亿万家财的百里胖胖，竟然被人指着鼻子说用假钱？
这哪是在扔钱，这分明是把我的脸按在地上狠狠摩擦呀!”
不久前，林七夜一行人下了出租车，走进这个位于海南偏远海岸的小渔村。
一进来，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不协调。
这里太落后了，泥土路坑洼不平，低矮的土坯房或木板房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屋顶大多覆盖着厚厚的茅草或陈旧的瓦片。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鱼腥味和海风的咸涩。
村民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衣裤，好奇又警惕地打量着他们这几个衣着光鲜的‘外来者’。
这里与现代化都市仿佛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更棘手的是，林七夜发现自己的黑瞳在这里失效了。
那种回溯过去影像的能力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阻隔，无法施展。
于是林七夜他当机立断，决定分开行动，各自收集线索，一小时后在村口那棵大树下汇合。
众人听到这个安排之后，立刻分散开来。
百里胖胖和沈青竹搭档。
百里胖胖想着钞能力开路最方便，便选了一户人家，敲开门后。
说想用钱给这家人，然后今晚在这里住一晚之类的话。
开门的的黝黑汉子，刚开始听到百里胖胖给钱的时候，眼睛猛地亮了一下，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但当他仔细看清百里胖胖递过来的钞票时，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一把将钱狠狠打落在地。
“呸，拿假钱来糊弄我，滚！快滚！没钱装什么大款。”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