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停在了房门外,一个护卫惊喜禀报道:“主人,那人招了!”
蓁蓁只觉得脸上一松,那双有力的大手松开她,她看到郑突转首诧异道:“咦,这么不经打?”
护卫答道:“主要是主人那番话起了作用,听闻他家人将会被囚禁,便心甘情愿地招了!”
“带他来此。”郑突起身,指着地上的木门道,“找人来把门抬走。”
“是。”护卫小跑着离开。
蓁蓁坐直身体,拢一拢头发,走到窗前。她决定避开这个危险人物。
从窗口望出去,只见护卫在院中停下,对着院门处招了招手,有两个护卫跑了进来,先前的护卫附耳低语几句,两个护卫点头,进来把门抬了出去。
雨已经完全停了,但天依旧阴沉沉的,好像随时要下雨一般。
肩上一热,一只大手压了上来,随后,她又被郑突半拥在怀中。
“一个女子,是无论如何无法护住鬼方族财宝的。”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而她并未挣脱,“你若嫁给我,便得到了我的庇护,而我只要矿脉图,那批财宝,你们鬼方族留着自用,你若想要重新建国,我亦会帮你。怎样,这条件可合你意?”
望着院中被雨水冲洗过的树叶,那抹青翠碧绿的颜色,却难入人心。蓁蓁挑眉,翻了个白眼,声音却如同金珠落玉盘,清脆道:“我的身份现在并未弄清,由此不需要你的帮助。”
头顶的声音温柔地像是能拧出水来:“只要你想,无论你是或不是,我皆可以让你成为鬼方王女。”
趁郑突不备,蓁蓁倏然脱出他的掌控,跑到了院中。弯起食指,弹飞树上滴落的一滴雨水,她道:“我现在最想做的,是你能离我远些,给我些自由空间。”
郑突随后跟随而出,目光灼灼:“你不知晓,在得知你所做的那些事后,我心悦你简直入骨,无法自拔——”
他抓住她的两只胳膊,陡然用力,把她像布偶般抱在怀里,直直望着她道:“所以,我怎么可能让你不是王女?!”
一个人厚起脸皮来真是无敌,蓁蓁极力仰头,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笑嘻嘻道:“公子,你口口声声说心悦我,那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究竟心悦鬼方族的矿脉图多一点,还是心悦我多一点?”
果不其然,郑突深情款款道:“自然心悦你多一点。”
“那么,我若不想做王女呢?”蓝眸俏皮眨着,蓁蓁用异常清醒而认真的声音问道,“你可愿意帮我?”
“这——”
紧紧抱住她的那只手松开,郑突眼神躲闪,仰头望着阴沉的天,强词夺理道:“你是谁,我并不在意,我心悦的是面前的这个你!由此,你是王女才正合适。”
于这样偏执的人,情理是说不通的,她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台阶,一个可以登上高位的台阶,不能有思想,只能似布偶般任他摆布,而她,恰恰最不喜欢成为这样的人!
她挑起眉毛,清脆却铿锵有力道:“我不希望自己改变现在的身份,如果真有那么一日嫁入郑国,我会是陈国的十三公女,而非王女。”
“不,你必须是王女!”
蓁蓁瞧不清面具后的那张脸,但她能够感觉得到,郑突语气的执拗,而那张脸,估计是狰狞的吧,为了把她变成王女,不惜一切!因为唯有如此,他才有可能借此得到矿脉图。
为了得到,不计手段,亦不想付出……
他或许并不知晓,有些人,会为了守护的东西而放弃生命;亦或许知晓,却不在乎。因为没了这个王女,他亦可凭空再造出一个王女,一个唯他是从的王女,而这个王女,很乖,是他理想中的人儿,更适合做他的妻。
一阵脚步声渐渐近了,两个护卫拖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来到了他们面前。
郑突见到他们,漫不经心抬手做了一动作,两个护卫当即松了手,黑衣人如同死了般,软软趴在湿漉漉的青石板地上,一动不动。
因着黑衣人的到来,郑突的注意力转移,蓁蓁趁机远离,站到了一棵桐树下。那双蓝眸,却在细细打量着黑衣人。只见他闭目侧趴在地上,全身湿透,已经分不清是雨水淋湿还是鲜血洇透,但他脸上以及手上鲜血淋漓的伤痕,已经说明了一切。
郑突倒背双手,不紧不慢围着黑衣人转了两圈,目光如同老虎望着自己到手的猎物。
“说罢,你到此来做什么?”
他懒洋洋的问询声,打破了这湿漉漉的沉默,脚步停下,脚尖挑起了黑衣人下颌,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黑衣人睁开了眼睛,那张满是鲜血的长方脸上,一双蓝眸无神地望着他,眸光一转落在蓁蓁身上,嘴唇动了几下,方发出低低的声音:“为寻找王女而来。”
尽管这张脸布满鲜血,尽管这张脸强忍着痛楚有些变形,可蓁蓁还是记起了大雨滂沱时分。那个进入房内的清秀蓝眸男子。
她明知故问道:“王女,谁是王女?我吗?你寻我做什么?”
“救王女,救王女出去。”清秀男子说出这句话,便捂着胸口咳嗽起来,随后,一口鲜血喷在了青石地上,触目惊心。
挑着清秀男子下颌的脚尖移开了,那张脸又软软地趴在了地上,或许是没了精神,他闭上了眼睛。
郑突问道:“是谁,让你来救王女的?”
清秀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道:“是,是双绝。他们,现在是鬼方族的总统领。”
“双绝?”清脆的讶异声传来,蓁蓁难以置信道,“便是那江湖上传闻,武功高强无人能比的双绝?”
“是。”清秀男子低低应着,闭目片刻,方又开口道,“救出王女,他们便退隐,鬼方族的一切事物,将全部交给王女。”
若有急事,双绝绝对会亲自出马,就像在长葛城,亲自带走虎符一般。又岂会派人前来自投罗网?蓁蓁心思千转,但想到这场秘密讯问,其实是专门给她瞧的,她心内瞬间通透无比。
想清楚了,她只觉得浑身轻松,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慨叹道:“双绝的名头响彻各诸侯国,我多年来一直仰慕他们,今生不知有没有机会见到他们。”
又围着清秀男子转了一圈,郑突笑道:“王女接管了鬼方族,自然便会与他们见面,岂不是一举两得?”
蓝眸一斜,蓁蓁斜睨郑突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想得美!”
“我非王女,不会接管鬼方族。”缓缓走到清秀男子面前,蓁蓁蹲下身子,扶他坐起,问道,“伤得可重?”
那张满是鲜血的脸上,现出一抹委屈,但他却强忍了,轻轻道:“无事。”
“既然都已经招认了,公子下一步可要好好给人治伤。”蓁蓁转首望着郑突,冷冷道,“无论如何,他是一条人命。”
“哟,尚未当鬼方族的家,现在就开始收买人心了!”郑突亦蹲下身子,讥诮地望着蓁蓁,“不过,我喜欢!这是成大事之人必备的技能!”
近在眼前的黑眸,燃烧着灼灼的光彩,仿佛要将蓁蓁融化其间。蓁蓁淡漠转开眼眸,不着痕迹地站了起来,她算是看清楚了:此人对于鬼方族矿脉图,是近乎执着的狂热,为了能够得到它,他会不惜一切手段,不惜所有人的性命。
正如此想着,郑突冷笑道:“一个叛徒,岂可活在世上?!”
寒光一闪,一把匕首已经插进了清秀男子的胸口,清秀男子难以置信地望着郑突,指着他道:“公子,你,你,岂能如——”
话未说完,清秀男子的头耷拉下来,已经断了气。
两个护卫惊得目瞪口呆,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郑突抬起脚来,踢了清秀男子一脚,见他确实死了,便问两个吓得战战兢兢的护卫道:“另一个人可招了?”
“没,没有。”一个护卫结巴道。
“带上来。”
“是。”
两个护卫正要离开,郑突嫌恶地指着地上死去的人道:“拖出去喂狗,”
护卫的应声里,带着隐隐的颤抖,蓁蓁假装不知,转身便欲进房。
一只大手拦住了她,温柔的声音悠悠响在耳边:“等瞧完这个人的同伙,再回房亦也不迟。”
蓝眸一翻,蓁蓁给了郑突一个大大的白眼,接着使性子般一甩衣袖,冷冷道:“有什么好瞧的,不就是虐杀吗?要不,一会儿他过来,等你问完,我直接杀死他?!”
“公女太任性了,”郑突被怼,却依旧温柔道,“叛徒本该杀,但是宁折不弯的那种人,在哪儿都应被人敬着。”
这场戏太拙劣了,一下子就被她看穿,没意思,没意思极了!她打了一个呵欠,蹲到桐树下,捡了一根细细的树枝,逗弄出来觅食的蚂蚁去了。
树枝忽左忽右,拦在一只蚂蚁前面,但蚂蚁并不气馁,左冲右突,正铆足了劲儿爬上树枝,却听一阵脚步声,随即是护卫禀报的声音:“公子,人带来了。”
逗弄蚂蚁的人转首,见又是一个血迹斑斑的黑衣人,亦有气无力趴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