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遥轩。
进门便是一大片火红的美人蕉,如同风情万种的女子,热情地欢迎着客人。
琪姜听到小侍女的禀报,笑盈盈迎了出来:“今儿多谢妹妹帮忙,不然,姊姊见不着公子。”转首又吩咐小侍女道,“小遥,把冰着的桃子端上来,给青林妹妹尝尝。”
小瑶应着去了。
待客的小厅里,最显眼的是一扇云纹屏风。屏风上挂着一幅绢画,小桥流水的景致,配上冰雕营造出的适人温度,再燥热的心也慢慢清凉下来。
两位粉衣侍女很快为蓁蓁添了张小几。
冰镇桃子,实际是剥皮煮过的桃子,红白相间的果肉,衬着碧绿的玉碗,蓁蓁只是瞥了一眼,口中的唾液已经泛滥,尝了一口,味道果然香甜美味得很,不由得连连点头称赞。
鱼儿则把带来的桑葚交给了小瑶,清洗后也端了上来。
蓁蓁吃到可口的食物,心情瞬间变得无比愉快,便把在树林里摘桑葚闹出的故事讲了一遍。一面讲着,一面哈哈大笑:“那美人儿瞧着金玉其外,里面却败絮其中,哪儿像这冰镇的桃子,里面的桃肉细腻可口,所以,她最后那个样子,实际上也是还原了她的本来面目。”
琪姜用竹签叉起一个桑葚,极文雅地放入口中细嚼,听着蓁蓁的故事和她对故事的总结,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儿。
等蓁蓁叙述完,琪姜咽下口中的桑葚,喜眉笑眼道:“妹妹替我出了一口恶气,我这心里,顿时不郁闷了!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美人儿,今儿在云龙居,可是演了一出大戏!”
原来,小瑶得了郑忽回来的消息,立即回去禀报了琪姜,琪姜很是高兴,立即便带着侍女去了云龙居。
只是到了云龙居,与郑忽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话,那位美人儿便袅袅婷婷去了。
见到琪姜,便亲热上前,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
琪姜本想同郑忽单独相处,此人一来,行动说话间像是别院女主人,郑忽却有些呆呆怔怔,也不喝止她的行为。
琪姜心内不舒服,便找了个借口,起身告辞。
她尚未走出云龙居小院,那位美人儿竟然也袅袅婷婷出来了。她的侍女追上琪姜,请琪姜留步,说自家贵女有话要说。
那位美人儿笑眯眯望着琪姜,毫不犹豫地撕下假面具,剜了琪姜一眼,低声威胁琪姜,不准再来云龙居。
齐国本为大国,作为齐国公女,更有自己的骄傲。
琪姜睨她一眼,没有理睬,在侍女的簇拥下,仪态万千地走向院门,想就此离开。
那位美人儿见此,恼怒异常,一把握住琪姜手腕,竟然用鎏金指甲套在她手背上狠狠一划,幸而琪姜极力挣脱开了,但终归还是在她莹白纤细的手上,留了一道明显的划痕。
那位无耻的美人儿当即便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反咬一口,说琪姜抓住她的手腕,是想要暗害她,幸而她极力挣脱了。
琪姜本想躲过这位美人儿,但她却不依不饶,这位齐国公女,毕竟是在心计迭出的宫里长大的,岂会怕她这点儿小伎俩,唤了几个嘴头伶俐些的侍女,去驳斥那美人儿。
那美人儿见琪姜只在一边瞧热闹,也不亲自控诉了,便指挥自己的侍女去打嘴仗。
两边的侍女唇枪舌战,丝毫不让,而郑忽不知为何,却一直未出现制止,那美人儿的侍女胆子愈大,便觑空打了琪姜的侍女,瞬间,嘴仗变成了肢体冲突,十来个侍女混战成一团。
墨致出来劝解,美人儿的侍女们不怕他,反而蹬着鼻子上脸,连同他一块儿骂了。再后来,墨大如鬼魅般倏然出现,像一阵风儿掠过这些侍女,刹那间,便把缠斗在一处的她们分开了。
他指着那些侍女们义正言辞地警告她们,实际也是在警告她们身后的主人:“公子身子不爽,刚吃了药睡下,谁若再在云龙居闹,作为公子的侍卫,墨大会毫不留情击杀,然后再上报邓曼夫人,请她定夺。”
此话一出,那美人儿当即不哭了,带人离开了云龙居。
后来,琪姜吩咐小瑶去通知蓁蓁小心这位美人儿。小瑶不知蓁蓁去了哪儿,路上遇见青衣侍女,青衣侍女便喊住了她,让她跟着她和那些打杂的奴仆,一起去个地方做事。
令小瑶没有想到的是,她在树林里见到了蓁蓁。
室内清香四溢,是陈皮茶,入口清新醇厚,令人精神一爽。蓁蓁品茶,笑嘻嘻道:“姊姊,师兄中午在轩辕厅请客,那位美人儿似乎极想去,但我估计,她脸上的桑葚汁液难能洗去,姊姊可以瞧瞧她的狼狈样儿,乐呵乐呵。若她不去,就只有公子和姊姊,正好联络感情。”
阳光透过菱格窗,落在琪姜的珍珠耳坠上,光芒流转,映衬的琪姜脸色更加娇嫩,黑眸微微一动,诧异问道:“那妹妹呢?”
清澈的蓝眸,透着一丝狡黠。蓁蓁耸耸肩,理一理耳侧一缕碎发,挑眉道:“我么,有点儿事情要出去,正好也免得尴尬。”
琪姜瞬间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有事只是借口,避开去轩辕厅,就是为了避免再见那位美人儿的尴尬。她觉得这个女孩儿简直就是她的福星,有她在身边时时制造机会,郑忽对自己动情,是迟早的事情!
她并不知道,她过度解读了蓁蓁这句话。蓁蓁确实有事,而且非出去一趟不可。
“妹妹要是喜欢凤遥轩,便住在这儿,与我做个伴儿如何?”是试探的问询。
“好啊,姊姊的寝室在哪儿,我……现在就想休息会儿。”
其实,两颗友谊之心的走近,除了一颗心的邀请外,另一颗心的毫不犹豫,也起了关键作用。
寝室,是两个正常的套间,外间大些,窗下摆着小巧的梳妆台和洗漱用具,紧挨梳妆台有张高几,其上的仙鹤铜炉内的,燃着常用的檀香。碧绿的竹制屏风后面,是一个高高的刺绣架,上面放着一副尚未开工的绣布。
里间十分简洁,一张花梨木雕云纹卧榻和榻后几个衣柜,占了房间大半,另有一张楠木屏风和一张高几。而卧榻阔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蓁蓁撒欢儿般扑到榻上,四仰八叉地躺在上面,叹了口气,道:“姊姊,舒服呀!”
见蓁蓁如此小孩子气,琪姜也彻底放开了自己,“咯咯”笑个不停:“妹妹在家里,也是这样子吗?”
榻上的人立刻皱了眉头,眨着蓝眸,一副苦巴巴的神情道:“姊姊,在家里哪儿敢?我在家中见到长辈,向来装得乖巧,只有在姊姊这儿,我才敢大胆释放自己。”随后又笑嘻嘻道,“时间不早,姊姊该打扮一番准备去轩辕厅了,妹妹先睡会儿!”
沙漏已是午时初,琪姜自去妆扮。
蓁蓁侧躺在榻上,呼吸均匀,如同睡着了一般。鱼儿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红艳艳的美人蕉,耳中却留意着外间的动静。
木门悄然一响,有杂沓的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
榻上的人悄然睁开眼睛,低低道:“鱼儿。”
鱼儿转身,微微点了点头。
蓁蓁一个鹞子翻身从床上起来,围着卧榻转了一圈,随即又打开衣柜,发了一会儿呆。
鱼儿不时回首望着她,见她失望坐到地毡上,不由走过来低问道:“没有隐秘的地方?”
蓁蓁叹了口气,两手上举伸了个懒腰。随后,她像被人点了穴,一动不动地望着上方。
倏然,一道白影冲天跃起,落在了房间的横梁上。她在上面来回走了两趟,最后却一脸失望地跃下,低低对鱼儿道:“不成,上面没有隐蔽之处,万一有暗卫上去,立即便会发现。”
鱼儿问道:“这可怎么办?那东西……主人要藏在身上?”
蓝眸微微一转,蓁蓁把衣袖甩到背后,大步向外走去:“有了。”
小树林。
已经是午时,林间一个人影儿不见。
桑葚树旁,鱼儿心不在焉地摘着桑葚,一面四处张望。
而蓁蓁,已飞跃到一棵大杨树上,在接近树顶处,有一个喜鹊搭建的简易鸟巢。
踩着一根细小的树枝,蓁蓁的身体随风微微颤动,她伸手在空鸟巢里翻了半天,见上面只有一些柔软的鸟毛,便寻了些干枯树叶垫在巢内鸟毛下,从怀里取出一个帕子包裹的东西,轻轻放入树叶下。
似乎怕喜鹊回来发现鸟巢变化,她又用力摁了摁,方才满意跃下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