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忽上前欲拉蓁蓁的手,蓁蓁一个后移躲开,他便嘟起嘴委屈道:“起这么早,我是想你了。青林,你一点儿也不想我吗?!”
表白的话,他在院子里已经说了无数遍,由此墨致并不惊讶,倒是鱼儿震惊无比,觉得主人说要离开的话,非常有先见之明。
蓁蓁毫不奇怪,不过还是昨晚的样子!她挑眉,戏谑道:“师兄要养好身体,才可以喜欢人!如果你是个病秧子,哪个姑娘敢嫁给你?!”
“我乖乖喝药,你是不是便肯嫁给我?”
郑忽喜上眉梢,转身接过药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了,举着空碗对蓁蓁说:“青林,以后你说什么,我便听什么!只要你答应嫁给我!”
这简直就是在逼婚!淡定的蓁蓁,此刻也不淡定了,脸色微微泛红,强装笑脸道:“这样儿才乖!但是,婚嫁需要双方父母同意,我们私定终身,会被人嗤笑的!”
郑忽定睛望着蓁蓁,点头道:“青林说得极有道理!我现在便修书给父君与母亲,告诉他们,我喜欢你,然后派使者到陈国去提亲,如何?”
冷眼望着面前的人,他迫不及待的神情,井井有条的思维,都让蓁蓁觉得,他是故意装出来的。
她心内起了极大反感,蓝眸一转道:“师兄,前些日子,几个国家的公子公孙齐集宛丘城求亲,你也去了,父君早已全部否决,你难道忘了此事?”
郑忽皱眉思索,目光渐渐变得迷茫,喃喃道:“好像,是去了陈国宛丘,还得了一颗宝贝珠子!可是,我为何不记得你说的这件事?!”
他委屈万分,皱了皱鼻子,眸中泪光闪闪。
他只说得了一颗珠子,并未详细描述,蓁蓁觉得或许又得了颗夜明珠,亦未在意。当初两人落入湖中时,是他发冠上有颗夜明珠,两人才顺利脱险。
想到湖中遇险,她随即记起两人同时落入地府之事。
从前的他,并未强迫她做过任何事情,反而是在极力帮她。像近几日出现的强吻,更是从未有过。也许,他只是中了七巧散,由此导致精神也有些失常。
心中掠过的这些想法,冲开了蓁蓁的恻隐之心,她笑嘻嘻道:“那么,你是怀疑我的记忆了?”
这反问相当有效,郑忽立即不再追问这事,蓁蓁趁热打铁道:“你是病了,所以忘记了很多事情,等九天过去,你的病痊愈,记忆恢复,你就会想起这一切。”
郑忽十分信任她,也很是依赖她,用衣袖随意擦着眼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但是你不要离开我,你离开我,我的病会变成相思病,会要了我的命!”
这话说得真挚无比,蓁蓁好气又好笑,只得以言语安抚他:“好,但是,你也不要再对我拉拉扯扯,免得让人知晓,成为你我二人的污点。”
郑忽倒也听蓁蓁的话,立刻头点得像是拨浪鼓。蓁蓁拿出棋盘摆上,对他道:“你先自己下一盘,我早膳后与你对弈。”
鱼儿拉住墨致到一侧,悄悄问他:“墨眠在哪儿?我家主人想要墨大的消息。”
墨致扭头瞥一眼郑忽,见他听话地在棋盘前面坐下,吊着的一颗心算是放回了肚里,低低道:“昨夜子时后,我去别院取香灰,回来看到墨大留的信息,说今儿若得空,去别院详谈。我回来后,因公子闹腾,便把这事儿给忘了。”
鱼儿得了消息,立即同蓁蓁讲了。
蓁蓁命她吃过早膳,便前往别院。
墨致得知此事,把自己的腰牌拿出,说道:“姑娘只管用,门人见了这腰牌,你问什么话,他皆会回答。”
鱼儿接过腰牌道了谢,自去吃饭不提。
此时的墨大,正在一座民宅后面的桐树林里,给十六个少年分炊饼。
阿岂背倚树干,咬了几口炊饼,两腮鼓鼓囊囊地,含糊问道:“师父,昨晚的那些人,究竟是怎么凭空消失的呢?”
阿他举起炊饼随声附和:“是啊,师父,说说您的高见。我们正疑惑呢!”
少年们听到这个问题,皆好奇围住了墨大,安静等待他的回答。
清风吹过,林中空气清新异常。鸟儿的鸣叫,混在蝉鸣中,如同动听的音乐,撩拨着人们的心弦。
墨大故意咳了几声,卖弄关子道:“大家先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少年们立即争先恐后地发言了。
阿他十拿九稳道:“那条胡同内,一定设了埋伏。”
阿岂蹙眉,思索着道:“会不会是大网?大家忘记了么?我们便是被人用网算计了的!”
他说得急,被噎住了,半天干瞪着眼,说不出话。
一个尖下巴少年打开他们公用的铁水壶,放到阿岂嘴边,一面不紧不慢道:“应该是有弓箭手隐藏在民居内,一片乱箭,无一人存活。随后,悄悄将尸体拖入民居内隐藏。”
有个说话老生老气的少年道:“一切皆有可能,大家听听师父的。”
墨大见效果达到,这才煞有介事慢条斯理道:“其实,师父也猜不准。”
见大家突然喧嚷起来,他抬手一压,顿时周围鸦雀无声:“徒儿们,我们来此处的路上,不知大家可注意过几个身上隐带香味之人?”
这次,意见出奇一致,全部摇头否认。
墨大咬一口炊饼,绘声绘色道:“那几个人,有提医箱的医者,有驭夫,也有身着麻衣的平民。他们没有一个是显眼的,在人流中,均是极其低调的存在。但他们身上,有同一种香味,而且,他们所来方向不同,但均向着一个方向而行。”
少年们佩服得五体投地,对于墨大,不由更加崇敬。
阿岂双眸闪着晶亮的光芒问道:“师父,你是怎么发现的?”
风吹起墨大的黑发,在身后飘起,他丝毫未觉,只是认真道:“来时路上,观察周围的人,分析判断可疑者的身份或来路,这是一个暗卫,必须的常识。”
示意少年们团团围坐,墨大借着这次实战机会,趁机讲解起来:“譬如我们初来长葛城,我令你们随意自由活动,顺便探看长葛有几路人马。你们的确没让师父失望,很快便探到了三路人马。”
得到了师父的夸赞,少年们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然而,墨大话锋一转,道:“还有至少三路人马,你们没有探到。”
此话一出,少年们惊讶极了,饭也不吃了,都期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墨大说:“最明显的两路人马,你们既使没有看到,也要通过郑国的形势,而预测到。郑国三位公子成三足鼎立之势,互不相让,遇到送到家门口的好事,岂会拱手让人?你们探到的索魂帮,属于公子突;而另外两位公子,公子忽和公子亹的人,必也在附近。
还有一路人马,也是武功最强的一路,她们暗中隐藏得极好,但因长葛城出现的一件失踪案,令我断定,她们也来了。
这件失踪案的主角,平日凭借舅舅在新郑为官,成为当地一霸,见到美貌女子便强抢入府,我们来的那日被人掳走,此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既然没有绑匪,那么也就只有血煞,敢明目张胆惩处这些不着调的男子了,而她们没有抛尸长葛城内,是为了隐藏身份。”
这段话信息量太大,少年们神色凝重,各自默默思索。
墨大三两口吃完炊饼,又道:“昨天来了三路人马:但索魂帮在夜间离奇消失;鬼方客商那伙人,在见到神会后,自动放弃离去;而宋国的飞鹰帮,来得晚了,神会藏入壁格,于是扑了个空。他们看似浩浩荡荡离开,其实根本未走,就在附近隐藏着。”
阿岂也吃完了炊饼,拍拍衣服上的草屑,不解问道:“师父,血煞、公子忽和公子亹的人,为何不出手?”
风吹乱了墨大的黑发,他双手拢起,放到脑后,望着不远处的民宅,轻声道:“索魂帮属于公子突,那些人消失得太诡异,或是公子忽或公子亹暗中出手。
至于血煞,她们本来是受公子佗所请,而公子佗与公子突私通,由此,反而是她们,不会对索魂帮出手。”
说完,墨大脚尖一点,已如一只黑鸟落到树上:“大家立即到树上隐藏,说不定血煞会现身。”
少年们一听此言,皆如一只只鸟儿,轻盈飞到了树上。
墨大唤过阿岂,把腰牌给他,叮嘱道:“昨晚带你去的那个别院,你再去一次,若见到你主人,把昨天至今早的所有情形详细描述给她听。”
“是,师父。”
阿岂离开,树林里又恢复了宁静。
而前面的民居内,有琴声缓缓传出,如春日小雨,绵绵落入干旱的土地,禾苗欣然仰首,吸收着这如甘甜的雨水,绿叶伸展,茁壮生长,干旱的田野,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远远的,一缕悠扬的笛音飘来,若有若无,和着这琴声,竟是如此默契,且别有一番风味;少年们听得入迷时,笛声忽然转为萧声,低低沉沉,宛如高低音的搭配,衬托得琴声更加美妙;听的人还在期待,箫声却又换成了鼓声,踩着琴声的韵律节点,“咚咚”而响,这首曲子,瞬间有了奋发向上的力量,让人精神不由一震。
随着鼓声越来越近,树上的少年们看到,三个带帷帽的女侠飘然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