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暗落在少年面前,带着醉意安然望着他,好像他只是个脑子糊涂的醉酒人,但迅疾出手时,却骤然点向少年身上几处大穴!
不知是醉酒手法慢了,还是少年武功太好,他,竟然失手了!
围栏之上,所有人的目光,皆被这个脚步飘忽,眼神迷离,出手却招招毒辣的男子吸引!
论身形,他短小精悍,少年却高大许多;但论灵活程度,以及招式出手速度,刚好与少年打成平手!
若在平日,少年应稍逊一筹,因为这个人,他是醉酒了!
兴奋围观的人中,谁也没有发现,两个人影悄然退回了房间。
原来守在房门外值班的两个护卫,见主人都去看热闹了,他们便也借此放松了自己,站到了主人一侧的围栏边。
然而蓁蓁回房带了飞暗再出来,如今又带着鱼儿悄然回房,那两位痴迷瞧热闹且手心痒痒的护卫,却没有发现。
套房的后窗打开,一阵花香扑鼻而来,下面居然是一个小小的后花园。
湖水之畔,几棵傍石的蔷薇,妖娆着爬满了假山一侧,借着楼上淡淡的灯光,那些红色的花儿,更加艳丽,竟如成了精的花妖一般。
两人飞身而下,却听到假山下不满的窃窃私语。
一个沙哑的声音道:“大兄,让我们在这儿蹲点,谁会来这儿?”
一个低沉声音回答着:“兄弟,来或不来,我们都在这儿!来了,我们没拦住,证明来人武功高强;没来,我们乐得清闲。
左右都不会受罚,你说是不是?你要这么想,准不会再生气了!”
沙哑声音道:“兄弟不会生气,但前面都在看热闹,我心里痒痒!”
低沉声音十分老成,一针见血道:“兄弟,痒痒也得忍着,前面值班的,哪个没给队长好处?我们两个穷鬼,哪有剩余给队长送礼?没钱,就得忍受寂寞!”
沙哑声音不做声了。
蓁蓁听清此处只有两人,胆子反而大了,而且,她也想知道,在此处布下卡点的人是谁?
她指了指远处的一棵大树,示意鱼儿先隐身到上面等她,自己悄然站到了湖畔,摘下一朵蔷薇花,却突然“哎哟”了一声。
侧耳倾听,那两个人居然没有任何动静,便“哼”了一声,嘟哝道:“说的这儿跟天宫花园似的,原来不过是种了几棵破蔷薇!害得我崴了脚!
赶明儿回家,我也让人种上蔷薇,整个假山周围全种上,到时候,你这儿的景色,也算不得什么景色了!”
仍无动静。
她为了打消对方的顾虑,一面瘸着脚走着,一面继续道:“大胡你个老奴,到底是听谁说的呀?害得你家主人瘸了脚,等我回去,看我不剥了你的皮!哎哟——”
她似乎疼得厉害,呼喊的声音也有气无力:“哎哟——有人吗?这儿有人吗?哎哟——”
极轻微的脚步声出现了,假山拐角出现了两个身影,他们看到只是个娇小身影,对视一眼,随即便大步走了过来。
走在前面的青年,用低沉的声音问道:“小郎君怎会在此?可需要帮忙?”
蓁蓁懊恼摇头,又连连点头:“说起来就来气,我那老奴——”向前走了一步,疼得弯下腰来,“哎哟——我需要你们的帮忙!”
“小郎君尽管说。”
“先扶我找个地方坐下,缓一缓。”
“好。”
青年向随行少年使个眼色,两个人十分默契,立即一边一个架起蓁蓁,转到假山里面,将她放在一块平整大石上。
“两位兄长,大晚上的,你们怎会在这儿呢?”
带着斗笠的蓁蓁,瞧身形就像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再加上她前戏做得足,由此,那两人并未起防备之心,蓁蓁天真的问题,只引来青年淡淡一笑,低了头道:“生活所迫,为了养家糊口罢了。”
“那你们挣得可多?”蓁蓁继续天真发问,嘟着嘴道,“我要换了那个心眼儿多的老奴,竟然大晚上骗我来这儿,幸而遇上了两位好心的大兄,若是遇到歹人,我父亲不斩他九族才怪——哼!”
两人蓦然抬起头,震惊地望着蓁蓁。
少年沙哑的声音微微颤抖:“大兄,他是个贵人——”
青年悄悄伸手在他胳膊上一按,以示安慰,用低沉的声音问道:“敢问小郎君是?”
“两位大兄可曾听闻裂魂七剑客?”
“鼎鼎大名如雷贯耳,自然听说过。”
“我么,是毒剑的儿子——毒阵!”
见两人一脸震惊瞪大了眼眸,蓁蓁挑了挑眉,镇定自若道:“我是代父亲来郑国巡视,看看七剑客门下是否有人触犯门规,做下伤天害理之事,或者受了什么冤屈,我暗中访查后,会一一处理。”
毒剑哎毒剑,你要是真有你主人这样一个儿子,会不会喜疯了?!
正带着丽影在河边溜达的毒剑,打了一个大喷嚏,他奇怪了:“这夏日的夜晚,最是舒服,怎么还打起喷嚏来了?!”
假山上。
蓁蓁面前的两个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哦,原来如此。”
青年到底老成,思忖片刻,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小郎君,可是江湖传言,七剑客皆未婚配呀!”
“说来有些离奇,我父亲与母亲青梅竹马,两人暗度陈仓,以至于我母亲怀孕,父亲却不知此事,依然在各国云游。
母亲家族不同意这门婚事,便把母亲隐藏起来。
直到两年前,父亲找到母亲并将她带走,他才知晓,原来他已经有了儿子!
经过此事,父亲十分愧疚,便对我加倍疼爱,每日里不断督促我练武,亦教我管理门下,最近,他带着母亲四处云游去了,估计再回来,便会宣布他们的婚期吧。”
毒剑呀毒剑,原谅你家主人信口雌黄,变成了你家儿子,还在背后诋毁你的名声,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呀!
哎,不对,我是主人,毒剑得听我的,让你扮演父亲,高抬你了,别人想要扮演还不能呢!
而蓁蓁这番大言不惭,彻底打消了青年的疑虑。
蓁蓁见此,便委婉道:“两位兄长在此处,前程如何?不若跟随我,给你们的月薪是现今月薪的十倍,待得我当家做主,两位便是我的嫡系,必会有提升的空间,如何?”
面对着如此诱人的馅饼,少年明显心动,应了一声:“好!”
老成的青年却犹疑着,没有立刻回答。
觑着青年的脸色,蓁蓁话锋一转:“若你们的顾虑是会离开家四处飘荡,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不会如此!你们继续你们的营生,我不会干涉,只要把身边发生的事情汇报给我就是了!
裂魂七剑客,现在主要是买卖消息挣钱,各国间的消息互相倒卖,不会损害哪一国的根本利益,却会令各国买到消息后,得到心安。”
她从袖中拿出两片金叶子,分别递给两人:“见面礼,以后会有人来联系你们,有消息给他们即可,奖励会随着月薪按时发放。”
或许是“不会损害哪一国的根本利益”,彻底使青年放了心,他带着少年接过金叶子,同时跪倒在地:“从此之后,主人但有吩咐,大靛、小青在所不辞!”
见时机成熟,蓁蓁却故作漫不经心道:“起来,说说你们今儿的任务?你们又属于什么人?”
青年起身,道:“我们是郑国的一个游侠儿帮,名叫索魂帮。
从去年开始,被公子突所用。
之前的索魂帮行事甚是谨慎,如今有公子突做靠山,行事便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此次任务是给陈国某位贵客来个下马威,打他个措手不及,将他分毫不伤地擒住。
据说此人来郑国,是要寻一件什么宝贝。
队长定好子夜后动手,他带人在前厅喝酒,吩咐我们二人在后园守着,万一那位贵客被打败,防他从后园逃走。”
“哦,竟是如此。”蓁蓁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怪不得厅内有游侠儿和客商混斗,那游侠儿瞧着嚣张无比,估计便是你们索魂帮吧?!”
青年点头:“正是。”
微微抬手,蓁蓁声音里透出担忧:“你们要不要去帮忙?那些客商,估计也是什么帮派的人,并且比索魂帮的人武功高强,现在你们的救兵若是赶不到,恐怕会全被灭了!”
少年听闻此语,身子一跃,青年的手却压在他肩膀上:“若客商武功高强,我们两个去也不是对手;若二春赶来,局面转败为胜,也没有我们弟兄的功劳,相反,论功行赏之时,也许会给我们定个玩忽职守之罪,罚了当月月薪。”
这几句话,语速缓慢却吐字极重,仿佛是咬牙说出的。
少年泄了气,安静下来。
蓁蓁心内暗暗点头,十分认可青年的分析。
她扶着一棵松柏站起,笑嘻嘻道:“大靛,我很欣赏你,带着小青好好干,以后定会有出头之日,后会有期。”
话落,人轻轻一跃,已如一只小鸟飞上假山之巅。
大靛和小青两人一怔,转出假山,却只瞧见从树上又飘下一道身影,与那娇小身影一起,跃过高高的围墙,瞬息不见了踪迹。
假山下的两人目瞪口呆。
且说蓁蓁与鱼儿离开葛歌酒店,拐入一条窄胡同。
周围无人影,蓁蓁便欲向空中抛出一枚信号。
然而,手在扬起瞬间,便被一只大手握住,只听一道沉磁男声道:“青林,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让我好找?”
不必转首,蓁蓁已经知道是谁。
可是,这个家伙方才藏哪儿了,她们两个大活人居然丝毫未曾发觉?
鱼儿已经施了一礼:“公子。”
蓁蓁翻了个白眼,哼道:“来你们郑国的地盘上,不仅没有大张旗鼓的热情款待,有的只是三张张开的大网,青树大师兄,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算不算待客之道?!”
她反问完毕,还觉得不解气,便又道:“青树,你既然是我师兄,就要做个好表率!鬼鬼祟祟跟着我们做什么?!幸而你只有我一个师妹,而且我特立独行,不会学你,不然师父的门风,可都要被你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