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似乎带了魔力,话刚出口,飞在空中的断剑,便悠然而起,径直向着握着断剑的黑衣人而去。
此刻的黑衣人,运起内力,已经跃向楼顶。
脚刚落下,断剑便插入了他的后心!
他未来得及出声呼救,便瞪着一双惊惧的眸子,趴在了楼顶上。
而在楼顶四面,倏然出现了七八个黑衣人,显然是跟随蓁蓁而来,他们默契地围了上来,对着蓁蓁主仆举剑便砍。
红绫从蓁蓁袖中飞出,如三条灵蛇,左摇右摆穿入七人的剑阵中,在蓁蓁腾空而起时,已经卷飞了他们所有的长剑。
月儿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三条飞在空中的、卷着长剑的红绫,她脸色煞白,“啊”了一声,跌坐在地。
不等她缓过神来,酒楼顶上从四面八方又跃上十几个黑衣人,将主仆两人团团围在中间。
若仅仅如此,倒也罢了,周围跃上来的人源源不断,顷刻间,已经多达三十几人。
蓁蓁已经无暇猜测是谁要害她,一把挽起月儿的胳膊,道:“闭上眼睛!”
腾空而起,落入了酒楼院内。
脚落地的瞬间,她弯起食指入口,吹了一声口哨。
嘈杂的人声和乐声里,暗夜里响亮的口哨,此刻默然被吸收了,丝毫未曾闹出什么动静。
情急之中,蓁蓁把月儿塞入一间未上锁的小屋,低低道:“在里面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回来救你!”
瞪着惊恐的眼神,月儿急急道:“贵女,奴婢要跟着你!”
蓝眸冷冷一瞥,蓁蓁反问道:“你跟着我,是想给我添乱?!”
是呀,自己不会武,不是添乱又是做什么?
月儿黯淡了眼眸,双手抱臂缩到了墙角。
那扇敞开的门瞬间被蓁蓁悄然掩上。
墙角暗影里,蓁蓁后背紧贴着冰冷墙壁,运起隔空飞物,地上的草屑和沙粒均成了武器,飞向从天而降的黑衣人。
如此细小的武器,防不胜防,落地之后的黑衣人,没有一个是站着的。
然而,人如飞蝗,密密麻麻,仿佛永无止息一般,不断跃入院中。
仅仅一炷香的功夫,晕倒在地的人已经累积了厚厚一层。
这并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周围忽然出现了弓箭手,而且足有上百个。
看来,今晚这个局,是人家早就做好的,专门引她入瓮!
无数的人,和无数的飞箭,如同一个噩梦,缠住了蓁蓁!
她想要离开,暗中跟随她的寻一和寻二,却未曾出现,她怕月儿遭到毒手,便决定解决了这些人再说。
或许是上元节的喧嚷声,成了她判断气息的阻碍,弓箭手们的位置,她找不准,唯有先挡住不断飞来的箭矢。
隔空飞物再厉害,终有疏漏,倏然间,她肩膀一震,抬手摸去,肩上已是中了一箭!
忍痛,她用左手继续隔空飞物,箭头上似乎抹了什么,她感觉自己头脑一片昏沉,右手摸索着从衣袖里头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咽下去。
一个男子惊喜的声音道:“她在小屋西侧暗影里,已经中了一箭!
大家注意点儿,只射她的手足,千万别把她射死了!”
意识昏昏沉沉,但她听出来了,声音很熟悉,是郑突!
是郑突!怎么办?!
浑身一震,蓁蓁的意识稍稍回笼,她知晓,她不能晕倒,这一次如果被郑突带走,恐怕没有上一次那么容易逃脱了!
人影瞳瞳,飞箭模糊,隔空飞物却一直未停。
她用力咬了下舌尖,直到一股血腥味儿袭来,她精神一震,方才松了口。
“王女,两个暗卫在这儿,你逃不掉了,投降吧!”
郑突的声音传来,带着令她反感的势在必得。
而高高的楼顶上,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寻一和寻二。
清冷的月光下,他们两人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了帕子。
可恶的郑突,你等着!
她咬了咬牙,意识竟然又清醒了些。
她知晓,应是解药发挥作用了。
正当她打算一跃而起,亲手擒拿郑突时,密密麻麻射来的飞箭,蓦然间停了。
唯有两边的院墙外,仍有黑衣人不断跃入。
居高临下的郑突,站在楼顶上志得意满道:“你若再不缴械投降,我便将这两个暗卫抛下去!”
入院的黑衣人倏然少了许多,稀稀拉拉的几个跳进院内,不成气候,瞬间便被蓁蓁撂倒。
而房顶上,方才志得意满的人蓦然惊叫一声,从楼上跃了下来!
看那猝不及防的样子,应该是有人背后给了他一击!
一个灿烂的笑,在蓁蓁唇角绽开,左手扬起,无数的草屑合着沙尘像一阵龙卷风,飞速旋着卷向郑突!
“主人快走!”
八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挡在郑突面前,郑突趁机跃墙而出,不甘心地向着楼顶望了一眼。
等他跃出蓁蓁的视线,在上元节嘈杂的声音里,蓁蓁无法根据气息击伤他。
毫无悬念,八个黑衣人叠在了院里横七竖八的黑衣人身上。
月光如霜,落在半人高的黑衣人身上,有种战斗结束后的凄怆之感。
一个高大的黑影跃入院中,红绫条件反射般弹了出去,却听一道沉磁声音急切道:“蓁儿,是我!你受伤了?”
倚在墙上,蓁蓁定定地望着来人,蓝眸中闪着怀疑的光芒。
她的左手僵直向前伸着,冷冷道:“别过来!”
郑忽愣住了。
月光洒落在他脸上,半边脸泛着惊愕的光,另一面隐在暗影里,却是看不透什么表情。
房上跃下四条人影,最前面的追命阎罗看到蓁蓁奇怪的姿势,不由道:“主人,您错怪公子了,正是他去报信,属下和飞魔才知晓您陷入危险境地,紧着赶来了。”
僵直伸着的左手放松了,搭在追命阎罗的胳膊上,蓁蓁走出暗影道:“好,我知晓了。”
她处在暗影中时,几人只看见她肩头中了箭,然而站在月光下,她嘴角蜿蜒的血迹,却令飞魔大吃一惊:“主人,您受了内伤?”
说着,便上前小心翼翼搀住了蓁蓁另一只胳臂。
而郑忽,便这样被冷落在一边。他自嘲一笑,抱起双臂,淡淡道:“是不是箭头上有迷药?你为了清醒咬了舌尖?”
蓁蓁斜睨郑忽一眼,心内想道,“原来这件事你都清楚!
如此来说,我并未冤枉你!
你们兄弟果然是,一个做恶霸出手杀人,一个变恩人前来救人,故意演戏给我瞧!”
飞魔眨眼,微一思忖也笑了:“公子说得有道理!
刺杀者人虽多,却无内力高深者,故而主人是不会受内伤的。”
他想要架住蓁蓁的胳膊,却牵动了蓁蓁肩头的箭伤,蓁蓁忍不住“哎哟”低呼一声。
郑忽眉头一皱,大步走过来,柔声道:“师兄背你回去。”
蓝眸躲开他的目光,落在小屋木门上,蓁蓁紧紧抓住追命阎罗的胳膊,望着从房顶一跃而下的寻一道:“寻一,月儿在里面,你带上她,我们回去。”
寻一应道:“是!”
额头有冷汗滴落,蓁蓁抓住追命阎罗的手一松,忍着肩头钻心的疼道:“劳烦前辈背我回去。”
追命阎罗望了郑忽一眼,心道:“这可不怨我,是主人指定的!”
被晾在一边的郑忽,冷冷瞥一眼追命阎罗,转身跟着寻一进了小屋。
一行人回到姞府时,不过戍时整,刘成和姞荣得知蓁蓁受伤,匆匆赶了过来。
归来路上,郑忽命墨大去请了一位女医,刘成他们夫妇刚进门,女医也到了。
按照女医的吩咐,刘成夫妇、郑忽以及玫瑰、月儿都在房外等待。
月儿曾是姞荣房里的贴身侍女,此刻她缩着身子站在角落里,眸中带泪且满面愧疚,姞荣觉得奇怪,不由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儿?
管家说你们去看灯了……”
门缝里有风钻入,吹得烛光摇摆不定,姞荣伸手捂在上面,火苗得以安稳燃烧,室内顿时明亮了好些。
双手不断地揉搓着衣角,月儿咬了咬下唇,声音颤抖着道:“奴婢跟着主人走到闹市,给挤住了,前进后退均不能。
主人便带了奴婢上了酒楼楼顶。
不知那儿冒出来的刺客,也跟着上了楼顶。
主人怕我出事,便到院子里寻了间小屋,让我藏了起来。
然后,便有很多黑衣人来了——”
说着说着,她身子颤抖着,声音也哽咽了。
玫瑰见她如此,不由搀住她的胳膊,以示安慰。
刘成手攥成拳,轻轻在自己额头一锤,吸了一口冷气:“莫非是周王的人?
青林做了鬼王帮帮主,把宫内安插的人给剔除了,他莫不是恼羞成怒,要刺杀蓁蓁?!”
“师父,不是他。”
一张脸冷得像要结冰的郑忽,站直身体,瞥了一眼月儿道:“月儿,你受了惊吓,先去别的房间休息。”
他眸光转向姞荣,恳求道,“师母,能再找个人照顾青林吗?”
月儿缩了缩身子,正要说话,姞荣叹了口气道:“月儿,你安心下去吧,我让玫瑰留下。”
主母如此吩咐,月儿再无话说,于是深施一礼,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