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感激,双生子泪眼朦胧,一个继续道:“在北城十二巷,有一户院墙上种满蝎子草的人家,院子下方挖了一个巨大的地窖,小人便住在此处。
仙姑此去要小心,里面养着十来只大狼狗,而小院四周,则隐藏着暗卫和弓箭手。”
“无妨。”蓁蓁语气淡定,嗤地一笑,“若要出手,再多的狗也不怕。而那暗卫,则瞧他身手如何了,若非一等高手,只怕转眼便会变成魂魄。”
她的语音不高不低,却带着一种安慰人心的力量,双生子对视一眼,道:“多谢仙姑成全,可惜兄弟俩全身无力,无法行礼,请仙姑莫要怪责方是!”
蓁蓁应了一声,笑望着双生子,问道:“如果,我让你们忘却以前的痛苦记忆,然后开始一段新生活,你们可同意?”
她见双生子对视,便抬起食指,在轮椅木制把手上轻轻点着,道:“你们瞧何依,便知晓你们失忆后的样子。”
静默了一瞬,双生子对视着,竟然像是解脱了一般,爽朗大笑起来:“如此甚好,只是小人父母之仇未报——”
“魅姑的下场,必会凄惨!”纤手依旧在轮椅把手上轻点,她吁了口气,却又问道,“何依的父母可在?”
“两天前,他已经父母双亡。”
这个回答并未令蓁蓁诧异,反而令蓁蓁安心。
而蓁蓁身侧的何依,则震惊地瞪大了眼眸,原来,这对双生子居然认识自己!
震惊过后,他“噗通”跪在蓁蓁面前:“主人,小人想要知晓杀害父母的仇人!”
蓁蓁深知堵不如通,便指着双生子道:“此事,你可问他们!”
何依眨着灵动的双眸,走到双生子面前,蹲下身子可怜巴巴问道:“两位兄长,我不记得我父母了,兄长能否告知……”
双生子表情异常复杂地望着他,异口同声道:“记住,何依,你的父母,和我们的父母一样,都是被魅姑杀害的!”
何依小小的身子,一下子瘫坐在地。
凤儿上前,轻拍着他的后背,将他抱在怀里。何依在她怀里方才开始抽泣:“姊姊,我没有父母了,以后如何可好?”
“有姊姊在,阿依不怕。”
双生子望着这一幕,一个悄然捅捅另一个的胳膊,另一个便道:“何依今年九岁,生辰是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
凤儿拿手绢给何依擦泪,听闻此话诧异抬眸,双生子忙道:“真的,不骗姊姊,他果真是九岁。
因着常常吃不饱和挨打,他自六岁并未长多少。”两人同时苦笑,又同时道,“其实,我们两人已经十二岁了,姊姊觉得可像?!”
双生子身材瘦小,瞧着最多不超过九岁,谁知已经十二岁了!
凤儿怜悯地望着两个双生子,倒吸一口凉气,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道:“谢谢两位兄弟告知,明年二月二,我一定会给阿依过生辰。”
何依听闻有人会为他过生辰,已经不哭了。
而双生子听了,则蓝眸倏然一亮,同声道:“我们的生辰是九月初三,姊姊可否记下,等我们失去记忆后,再告知我们。”
此要求合情合理,凤儿自然应下。
蓁蓁默默望着这一切,心内百感交集,而又复杂难言。便道:“凤儿,解药和忘情。”
“是,主人。”
清醒的两个双生子,当着蓁蓁的面,心甘情愿吃下忘情,盏茶功夫,他们的神情便茫然了。
凤儿引荐他们见了蓁蓁,两人口称“主人”,跪了下去。
两人的名字,蓁蓁早已想好,一个名为何去,一个名为何来,倒是颇符合双生子的特色。
何依兴奋无比,有两个认识他的兄长在,让他感到无比的开心。
可惜,此刻的两个兄长,已经不认识他了,于是他好一通自我介绍,双生子方才与他攀谈起来。
而蓁蓁则唤来拾一,吩咐他道:“你去鼎福茶馆找大掌门,通知梨花姑姑,派人来接三个小童。”
“是!”
此刻的水月轩,担当蓁蓁暗卫的,不仅有拾一拾二,还有追命阎罗,蓁蓁一直敬他是前辈,平日非有特别棘手的问题,不会派他前去。
“前辈。”
她只唤了一声,追命阎罗便如风飘然而至,在门外道:“主人有何吩咐?”
凤儿开了门,他便如一缕烟飘了进来。
蓁蓁望着他,低低道:“北城十二巷,墙头长满蝎子草的小院,是最近所查小童们的落脚点,而里面的地窖,便是他们的栖身之地,此事交由前辈去证实。”
追命阎罗领命,正要离去,蓁蓁又唤住他,关切道:“前辈需注意,小院周围的暗卫和弓箭手,以及小院里的狼狗。”
追命阎罗一甩头,哼了一声,鄙夷道:“瞧不起人是咋?!”
微风拂过,木门轻响一声,风里传来追命阎罗的声音:“瞧好吧,主人。”
且不说追命阎罗,且说拾一。
他的事情很是顺利,夕阳未落,梨花已出了城,护卫正是图三。
拾一因怕被人发现,便穿了一件肥大的斗篷,将三个小童,背了一个,左右协下各夹了一个,潜隐在城外的树林里,等梨花的马车行过,他便像个敏捷如风的大胖子般钻进了马车。
进去将三人放下,他与车厢内间的梨花打了招呼,一跃而入路边树林。
当他返回向蓁蓁禀报时,蓁蓁觉得拾一虽憨,想出的办法却是一个好办法,夸奖他一番,方令他退下。
蓁蓁累极,吩咐凤儿将自己移到榻上,躺下歇息。在她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根竹管,这是梨花交给拾一带回的。
闭目眼神片刻,她打开了竹管,里面是一方布帛,上面写道:“小禾,身体可好些了?
小姑姑不能去探视,却每每梦见你。
你小叔父最近诸事顺利,总部以及各处的产业,基本归拢完毕。
只是怕生乱,里面的人暂时没有换掉,每个店铺的账本,他都让人摘抄了一份,送至小姑姑处,有些假账造得一眼看穿的,我只告知你小叔父一声,等以后徐徐图之。
阿他和阿山成了他的得力助手,两次救他于险境,他很是感激你,让我代为转告,说等你身体好了,不必隐身时,他要送一份大礼谢你。安心养病。”
署名是梨花。
毕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人,一句问候,便让蓁蓁心生柔软。
因着姬显君产业的顺利回归,则令蓁蓁觉得,父王的那些产业,回归的日子亦不会太远。
她笑眯眯看完,令凤儿移来炭盆,把布帛抛入其中,看着火苗迅速将其吞噬,竟然是前所未有的痛快。
翌日辰时末,追命阎罗归来。他脸上有几处黑乎乎的,似是抹了烟灰,甚是滑稽可笑。
而他自己却并不知晓,回到水月轩,便向蓁蓁复命。
蓁蓁斜倚在榻上,腿上盖着锦被,上身盖着狐皮毯子,看着便暖和异常。
追命阎罗有些颓丧,见了礼,便讲了事情经过。
那处小院是个独特的,一去便找到了。
只是碍着暗卫和弓箭手,他等到子时方才现身,先用声东击西法引走了暗卫,潜入小院,随后抛出抹了迷药的兔肉,狼狗吃后不久,便昏了过去。
此时院里静悄悄的,仿佛无人一般,他拿着一根竹竿,东戳戳,西捣捣,但却总未找到入口。
后来,不知竹竿戳到了哪儿,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吓得他倏然便钻入了身侧的狗窝,躲过了一劫。
大网落下,却在原地打转,他见此,不敢出去,于是等了片刻,把狗窝里的一只昏迷的狼狗抛出去,谁知那网竟然诡异得很,反卷过来,将狼狗紧紧缠住了。
他以为此时正是离开的好时机,从狗窝中起身,一跃而起,那网竟然登时便向着他扑来。
没办法,他只能再次潜回狗窝。
此时,暗卫和弓箭手得知中计,已经返回,各自归位,瞧见院中情况,顿时心如明镜。
不过今儿是上弦月,星光微弱,网里黑乎乎一团,瞧不清是人是狗。
那几个弓箭手,本着负责态度,向着网里射了十来支箭,将狼狗射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刺猬。
奇怪的是,这些人并未管大网,只是继续隐藏暗处。
等了一个时辰,这些人毫无任何动静。而追命阎罗开始烦躁。
此次探查,不仅一无所获,而且,瞧眼下情形,脱身亦有些难度。
他有些后悔,轻视了蓁蓁那些关切的话。
狗窝虽称为狗窝,却并不小,足足有下人房那般大,他甚至能在里面站起身来。
只是里面的狗腥味以及尿骚味浓重,令他忍不住作呕。
外面不能出去,他便捏着鼻子在狗窝里溜达了一圈。
狗窝不算很大,却足以能放两张榻,里面有几个狗食盆,他小心避过,以免发出声响引来外面虎视眈眈的暗卫们。
他正在思忖,为何将狗窝建得如此高大时,不巧触到一个狗食盆,又闷又低的一声“咚”,惊得他一跃,条件反射般伸手,一下抓住了那个盆子。
在手触到盆子木质边缘的刹那,他的心回位,然而那盆子太重,竟然丝毫未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