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梨花做粮店掌柜几年,对账上的一些猫腻,一清二楚。
宋殿起初给她瞧的竹简月账册,本非原月账,而是另造的。
梨花根据昨儿的卖货数据,与今年前几个月的月账收入比对,她这个内行人,立即便发现了问题所在。
月账显示,每个月的收入异常可观,约在八百两白银之间。
而去年的年账汇总则显示,年收入一万五千两白银!
这说明什么,说明每个月的收入在一千两以上。
可是昨儿一日的收入,不过十几两银子,按此细算,每年收入绝不会超过万两银子!
她就此问题问询宋殿,宋殿却说,此为一日收入,有时偶尔一日收入暴涨,会带动整月收入。
他的回答,让梨花细细翻看了几月的收支,发现账上所记载,全部是均衡的,并无宋殿所言的,某日收入暴涨情况。
在粮店,会有固定的富商,每年预定粮食,大量购进。
而在玉器店,因未曾见到原来的竹简月账,梨花这个问题尚未解开。
听完姬显君的详细叙述,蓁蓁蓝眸一转,便想出一个法子:“下午,你让人悄悄送信给宋殿,告诉他有人在鼎福茶馆包间请他一聚。
嘱咐阿无和阿石,去茶馆缠住宋殿。
我们两个,趁机在店内翻翻各处,只要找出原来的竹简月账,一切便能真相大白。”
“好!”
饭后,姬显君先去圆润玉器店,蓁蓁则去寻与宋殿见面之人。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曹夕姑。
她要的是,曹夕姑下订金,订一批上好玉器。
而且,要宋殿暗中进行此事,不可让外人知。
燕飞客栈,曹夕姑对于蓁蓁遇到困难去找他,感到异常欣慰,一口应下。
蓁蓁却表示,事成,必有重谢!
能立刻还清的人情,立刻还清最好,免得以后如同高利贷,利滚利成为死债,把当事人搭进去那就麻烦了!
她早已想好,若此事事成,免费送曹夕姑些做工精巧的金饰,既好携带,又可作为礼物,送给他的母亲姐妹。
待得她来到圆润玉器店,宋殿已经离开,姬显君则坐在宋殿平日休息的房间内唉声叹气。
他把整个房间找遍,亦只有他伪造的那些竹简月账,老竹简月账,影子也未曾瞧见。
“小叔父莫急,我们有一下午的时间,慢慢来。”
蓁蓁的镇定自若,让姬显君自愧弗如,急躁的心,在听到她这句话后,瞬间安定下来。
玉器店后院内,有几间闲置空房,蓁蓁和姬显君逐一在内查找,每一间墙壁都不放过,用手摸,食指轻敲,端看有无暗门,而暗门内的世界,方是根本。
然而什么都没有,没有暗门,更没有竹简月账。
姬显君垂头丧气,蓁蓁却丝毫不以为然。
既然空房内遍寻不见,那就另辟蹊径。
此处的柴房颇大,柴草堆积了半个房间。
两人按照原先的细致,在里面呆了近两刻钟,无功而返。
紧挨柴房的,是一个杂物间。
里面皆是不用的物件,大到屏风,小到方凳,堆满了房间。
蓁蓁注意到一个现象,这些物件全部贴着最里面和左面的墙壁而放,右面反而有条仅容一人经过的通道。
无精打采的姬显君,觉得此处定与别处相同,不会有所收获。
见蓁蓁走入右侧紧挨墙壁的通道,便劝道:“小禾,杂物间而已,谁会把东西放在这儿?!”
蓁蓁仿佛未曾听到他的话,一面在墙上试探着,一面笑道:“难说,越是不可能的地方,才越有可能。
这条通道怪异,先查查再说。
若真没有,今晚处理完白鹅小院之事,我们直接去南城三巷查探一番!
我就不信了,找不到竹简月账!”
姬显君未曾料到,蓁蓁已做好此处找不到竹简月账的准备,更想到了下一步计划!
他瞠目结舌地望着正在敲着墙壁的娇小身影,一时之间,心内五味杂陈。
算起来,他比蓁蓁年长一岁,但蓁蓁遇事,从来是走一步看三步!
而他,第一步遇挫便会萎靡,觉得此事没有希望。
遇到事情,蓁蓁的解决办法,一个接一个,层出不穷,直到事情圆满解决。
也不知那小脑瓜是如何长得!而他,起初信心满满,遇挫后不会有下一步的想法,直接萎靡不振。
从前跟着姬冥,姬冥事事为他打点妥当,未曾用他操多少心。
说是为他打点,其实大多事情,是暗中进行的,姬冥处理事件的方法,他几乎从未见过。
当然,除了他想要反抗之后,姬冥暗中使出的手段。
最近与蓁蓁共事,蓁蓁的胸有成竹,蓁蓁的游刃有余,蓁蓁的镇定自如,蓁蓁遇事做出的决定,都让他自愧弗如。
譬如眼下所在的这个圆润玉器店,若无蓁蓁帮忙,他和姊姊,皆无能力得到它,且使它在原有人马不变的情况下,保持继续正常运转。
无论如何,他是要跟着蓁蓁学一学的。
“哎呀,小叔父,快来瞧!”
一声惊喜的呼唤,打断了姬显君的思绪。
他忙跑过去,只见通道最里面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壁洞,而蓁蓁,此刻正踮起脚尖,向里面望着。
壁洞高出蓁蓁一个头不止,她即便踮起脚尖,亦不能瞧见里面。
方才,她逐一在壁上敲击,觉得此处声音清脆而空洞,便多敲了几下。
谁知一块与墙壁相似的木板落下,幸而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方才避免砸到头上的尴尬。
姬显君身量高蓁蓁许多,不用踮脚,里面的物件一览无遗。
他欣喜不已,取出一个长长的铜盒递给蓁蓁,自己则等着她打开。
铜盒上有锁,却无钥匙,这下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无语。
片刻后,蓁蓁从衣袖间取出一把匕首:“小叔父,以后铜盒便是我们的了。
铜盒完整与否,已无任何意义,所以——”
她拿着匕首向锁两侧撬去,盏茶功夫,铜盒便打开了。
虽然猜到铜盒里会有竹简月报,但当打开,瞧见里面摆得整整齐齐的竹简时,两人还是忍不住一阵惊喜。
姬显君拿起一卷,只见封面上写着月报,打开细细看了几行,桃花眸不由自主弯起,道:“小禾,正是去年的竹简月报。”
两人欣喜若狂。
姬显君把墙壁恢复如初后,蓁蓁抱着沉甸甸的铜盒,仿佛看到了远处,有一万五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在等着她。
她把盒子塞给姬显君,蓝眸眨了眨道:“小叔父,你且在此等着,我去唤小姑姑前来。
今儿找出原因,一切便可按照原计划进行。”
姬显君自是清楚,所谓的原计划是什么。
当初蓁蓁便说,宋殿用两日时间交代完店内事物,随后便让他失去记忆,认他和姊姊为主人,从头来过。
桃花眸一眨,算是默认。
一道白色身影,如一只雪白的鸽子,一跃而起,直接从开着的窗口飞出,不见了踪迹。
外面,阳光灿烂,天蓝的如同水洗过,洁白的云朵,随风悠悠飘荡。
姬显君心情愉悦地锁好杂物房,转身便要去往前院。
谁知,一道白影闪过,蓁蓁立在他面前,半眯着蓝眸道:“店周围布了几十人,估计是宋殿出外,不知用什么方法唤来的。”
这可怎么办?
姬显君眉头拧起,陷入了沉思。
“还能怎么办?
只能是小叔父出去,我来掩护!”
蓁蓁一甩肥大的衣袖,蓝眸里闪着灼灼亮光:“早晚总会来的,早来早解决,岂不更好?”
她说完,还向着姬显君吐舌,做个了可爱的鬼脸,把姬显君逗得一乐,蹙起的眉头自然而然放开了。
“小叔父去鼎福茶馆,随便唤个伙计,说小姑姑的玉器店有急事儿,需要她立刻回去便是。”
姬显君见蓁蓁说得如此肯定,便点头应下,又问道:“我从正门走?”
“那是自然。”
蓁蓁说着,抢了他怀里的铜盒,蓝眸轻转,便打开柴房,把铜盒放在柴堆最里面藏好,方笑嘻嘻道:“走吧,小叔父!
送完信,若无人跟踪,便立刻回来!
这几十人即将留在圆润玉器店,成为小叔父的人马。”
两人从店里穿过时,蓁蓁忽然神色微变,附耳道:“不好,这几十人里,突然多了一个武功高强之人。”
姬显君亦很意外,转首低低问道:“小禾,此人武功高,你没有把握制服他?”
在之前,姬显君虽知自己不是蓁蓁的对手,但觉得只要勤加练习,尚有信心与她旗鼓相当。
现在,蓁蓁练成隔空飞物,两人已相差十万八千里,任他如何练习,也是不可能追上她,只能望尘莫及。
如此高深的武功,还有怕的人,那么,此人的武功得有多高强?!
“需不需要小叔父留下,与你共同御敌?”
这句话是出于关心,武功高强者,他打不过,但若是普通的高手,他以一敌十应该不在话下。
食指轻轻在额上轻点,蓁蓁一副沉思的神情道:“我想想。”
片刻后,她抬起蓝眸,“啪”地打了个响指,气定神闲地附耳低低道:“好,小叔父,你引他们到斜对面,约六七百步的店内。
在店里站一站,便故作忘记拿什么东西再回来,那时,我觉得事情便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