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显玄和姬冥皆听命于他?!
蓁蓁脑海里陡然浮上洛邑城内掳掠的药人,难道姬显玄和姬冥的幕后主人是周王?
若是他,找个太监来传话,倒是说得通了。
见蓁蓁蹙眉思索,男子继续道:“而小人名褒洪,其实是飞刀门二掌门手下,原派驻在洛邑城内,十天前被拨到宛丘城南城三巷宅邸内待命。
仙姑的事迹,是从堂弟褒义口中传出,小人很是钦佩仙姑,未曾想竟然有缘相见!”
飞刀门褒义,蓁蓁记得清清楚楚,是洛邑城内的药人之一,曾跟随她突围。
而飞刀门的二掌门,则是那个想利用洛邑的雇主除去大掌门,从而取代大掌门的人!
蓁蓁依然记得曹夕姑,在洛邑树林里说这话时的郁闷神情,不由向他一瞥。
不料曹夕姑正望着她,蓁蓁挑眉,曹夕姑会意眨眼。
蓁蓁决定说出实情,看褒洪如何反应。于是假嗽一声,道:“听闻二掌门犯了门规被处死,你们现在在飞刀门,属于谁管理?”
褒洪却实实在在道:“没人管理。
当初二掌门调派小的们时,与小的们皆是单线联系。
虽然大掌门主事,但大掌门并不知小的们具体去向。”
原来如此。
曹夕姑一脸思索神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蓁蓁抚着衣袖上的皱褶问褒洪:“飞刀门在宛丘城一共多少人?
南城三巷的那座宅邸里面,又有多少人?”
此刻外面已是夕阳西下,橘红色的光芒透过窗口,斜射在墙上,落下一道细长的光影,似一把细长的铜钥匙,挂在了房内的墙上。
褒洪瞥一眼墙上光影,又把目光落在蓁蓁脸上:“飞刀门只有今儿出现的十五人。
宅邸里面,则尚有百余人。
只是,飞刀门独居一处,与那百余人无任何接触。”
端起面前的凉茶,蓁蓁若有所思喝了一口,异常认真地问褒洪:“若放你回去做卧底,你可愿意?!”
褒洪那张富有朝气的脸上,现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是为仙姑吗?!
褒洪为了仙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曹夕姑实在看不惯褒洪这幅嘴脸,从蓁蓁手里抽出自己的扇子,“刷”地打开,斜睨了蓁蓁一眼,心内腹诽不已:为何要用此人?!
蓁蓁却笑着点头,当即让阿岂为褒洪解绑,又对他道:“你回去后,只需说跟踪到城西树林,你同门师兄弟进去,留你一人在外守着。
久等不见人出来,再进去看时,所有人不见了便是。
他们若想怀疑你,也找不到证据。
你若得了信息,如果能出来,便去宛丘城最热闹的大街上,把信息告诉腰上缠着红绸的乞丐甄一。
若是不方便出来,亦无妨,我会派人隔日午时整,去南城三巷口等你。”
阿岂送褒洪离开不久,晚饭便送来了。
曹夕姑兴致甚好,不由多饮了几杯米酒。
那张白皙清秀的脸,晕了一团驼红,望着蓁蓁的眼神,又渐渐变得炽热起来。
他把扇子收起,定定望着蓁蓁道:“小禾,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你嫁给我,我可以给你富贵安稳,也可以放你自由,你会同意吗?”
蓁蓁无法想象富贵安稳中,如何能有自由?
曹夕姑见她不语,像是知晓她的疑惑,一手摸着自己驼红的脸颊,道:“你可以装病闭宫,然后,随便去哪儿都可以。”
这个条件真是太诱人了!
可是,她不能知晓,他是不是奔着她王女的身份而来,奔着鬼方族的财宝和矿脉图而来。
于是,她反问道:“如果我是王女,身负寻找财宝和矿脉图的责任,暗中可能要做女王,你也不会介意?!
若我得了鬼方族的那些东西,你会不会动心,从而据为己有?”
黑眸如星辰,晶亮地望着蓁蓁,它带着一种让人安然的力量,透过那双蓝眸,无声无息钻入蓁蓁心内:“你不想与我有牵扯,是因为这个?
若我成为国君,可谓要什么有什么,为何会觊觎鬼方族的那些东西?
所以我不会动心,若肯嫁我,若肯在心中为我留一角位置,你尽管去做你的女王,我会尽力支持你!”
蓁蓁有一瞬的迷失。
这个世上,真有这样的男子吗?
她想要相信,可是她不敢信!
前车之鉴蔡谋便在眼前,倾力助她的郑忽,更是目的明显!
他曹夕姑,凭什么只用几句话便能证明自己?
她再不敢抱有奢望。
像蔡谋,自己未曾投入的感情,都在最后显露原形,露出不堪的真面目!
她若投入,最后伤得只能是自己!
一个父母双亡的人,没有选择的余地,除非已经复仇,除非将父母的遗愿实现。
而她,便是那复仇的人,那个实现遗愿的人。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浅淡笑意,如一朵清雅的花,诱惑着醉酒的曹夕姑。
他身体前倾,一把握住她的手,温暖的大手中,蓁蓁隐约可以感受到他掌心的茧,她垂下眼睑,想要抽回手,但并未成功。
曹夕姑的呼吸里带着淡淡的酒香,黑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小禾,你应了,是不是?”
那只手在曹夕姑手里,攥得太紧,隐隐有些疼。
蓁蓁趁他不备,倏然用力,让自己的手恢复了自由,她一面轻揉,一面道:“我原想着,我们还做回朋友,一如在洛邑时,自由恣意的交往。
夕姑,你此次来宛丘城,是为了什么?
不会是为了隐峰罢?!
若说是为了传言中寻找仙姑的那些人,我劝你还是回去,莫在此浪费时间,因为有人已经捷足先登。
那人拘禁这些人时,我甚至未曾得到信息。”
期待的黑眸闪过一丝痛楚,倏然黯淡,曹夕姑举起酒坛,“咕噜咕噜”一阵猛灌,随后笑道:“小禾,你为何如此清醒?
我来陈国,假借的理由,确实是你列举的那些,而我的心里,只是想来见一见你!”
今儿是九月十五,大而圆的月亮早已挂上树梢,月色如清霜,铺撒下来,独有一种清冷的美。
蓁蓁摇头,淡淡一笑,眸中神色如清冷的月色:“我不需要人家可怜我。
所谓的感情,投入越深,越伤自己。
十几年的父女情分,用那种不堪的手段,说断则断,何况几个月的男女之情?!
当撕裂过的心,愈合之后,便会如你的手,为了保护自己,生一层厚厚的茧。
看似无情,实际只是为了自己不受伤害而已。”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淡淡笑意挂在脸上,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可是曹夕姑却看懂了,默默地望着她,眼里满满都是疼惜。
他抬起头,端起几上空空的酒杯,仰头倒入口中,咂摸着嘴道:“小禾,有些人第一眼见到,便是万年。
我不会要你回应,只是站在你身边,便如郑忽一般,可好?”
蓁蓁旋转着自己面前的酒杯,满满的酒液,一滴未溅。
忽然一笑,如同漫天乌云中的阳光,金光万丈:“郑忽与我是利益互换。
我不希望,与夕姑也是这样的关系。”
如此说来,自己与她的朋友关系,比她与郑忽的利益互换关系,反而更加光明磊落。
曹夕姑一扫满心失落,点了点头:“那我们,便是朋友,永远的朋友。
你若需要,我会是永远在你身后的朋友。”
蓁蓁斜睨一眼醉眼朦胧的曹夕姑,把自己酒杯里的酒饮尽,双眉一挑,眨眨左眼,笑嘻嘻道:“好!”
这样的蓁蓁,才是最自然的蓁蓁,曹夕姑由衷感叹着,身子软软趴到几上,睡了过去。
走出燕飞客栈,月光如水倾泻在她身上,她仰起头,望着天上那枚圆月,一个人影浮上脑海,英俊的面孔,冷峻的神色,不是郑忽是谁?!
她甚是烦恼地摇头,利益交换的人,何须记挂?
但他的影子却像磐石,稳如泰山般占据了整个脑海。
最后,她摸着热烘烘的脸颊,任由他在眼前晃荡。
运起轻功,不到盏茶功夫,她便回了鼎福茶馆后院。
此时已是戍时末刻,后院中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房间内人影瞳瞳,见到她的人,均笑意盈盈停住施礼。
蓁蓁愣了一瞬,忽然一拍脑门:哎呀,明天是毒剑与丽影结婚,说好的早些回来,怎么就忘记了呢?!
而且,她还说过,出嫁时,应寻一处宅院,新娘从那儿离开。
丽影坐在自己房里,正在试穿大红婚服,鲜艳明媚的红,衬托得丽影白皙的面色,更加细腻莹白。
转儿站在母亲身侧,为她整理着婚服下摆;梨花则拿过铜镜,为丽影照着。
室内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蓁蓁有一瞬间的恍惚,心内陡然一窒:“师父,不知师父如今的状态如何?”
梨花最先发现了她,笑道:“小禾,丽影着婚服美不美?”
烛火在丽影脸上洒落一片淡红,再加上大红喜服的映衬,含羞的脸儿越加明媚。
“自然是最美的!”
蓁蓁绕着丽影转了一圈,啧啧赞叹不已:“怕是我见过的新娘里,最美的一个了。”
丽影笑意盈盈垂首,转儿则望着母亲,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