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继续道:“姬冥是王爷的贴身随侍,当年并不在别院当差。
只听别院管家说,贝儿王孙出生后是个死胎。
因死胎不吉利,惯常做法是将之丢弃在荒野,让他(她)重新投胎。
别院管家告知王爷时,已送走了贝儿王孙。
因这个死胎,王爷怕夫人沾染晦气,便把金儿王孙带走了。
后来,夫人因思念儿子成疾,病重身亡。”
梨花沉默不语。
红绫在蓁蓁衣袖里探头探脑,恨不得缠上姬冥的脖颈,让他呼吸困难而死。
这个姬冥,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现在明明与姬显玄搅在一处,却丝毫不提姬显玄,打量着所有人是傻子,任他哄骗!
另外,丽影为何被人追杀,也是一个谜团,不如诈他一诈?
正想着呢,姬显君打了一个响指,漫不经心地问道:“冥叔,当初你为何告知我,杀害母亲的人是小禾的父亲,执意要我报仇雪恨?!”
见所有人沉默,正准备松一口气的姬冥,听了这句话,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但瞬息即逝。
然而,他的神色变化却被蓁蓁敏锐捕捉到了。
她对姬冥眨眨左眼,吐舌做了个鬼脸。
“是,是,是——”
突如其来的袭击,搅乱了姬冥的心神,尽管他脸上恢复平静,但却一时找不到理由来搪塞。
谎言便是如此,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
姬显君桃花眸悠然一瞥,无限风情,无限妩媚,可惜那眼神冷得像一把冰冷的刀,落在姬冥身上,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
声音却是异常温柔:“是什么?冥叔莫非是在算计着,若我被小禾杀死,姬显玄恰好可以代替我?”
“不,不,不,不可能!”
姬冥神色坚定地为自己辩解道:“有人送来一封匿名信,把我们下面的店铺一清二楚地罗列出来。
并提出一个条件:请王孙杀王女。
若是不去,这些店铺,他会派人放火,逐一烧毁。”
蓁蓁一脚踹倒姬冥,双手抱臂,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道:“我就想问一句,如果那封匿名信,上面写的是姬显玄,你会是什么态度?!”
倒在地上的姬冥,犹自抱着这条理由不撒手:“当时确实是迫不得已!
而且,姬冥亲自为王孙联系了七剑客——”
红绫倏地探出,缠到姬冥的脖颈上,将他拉起,却缠得越来越紧。
姬冥翻了白眼,舌头也耷拉下来,红绫却突然松开,姬冥恐惧地望着蓁蓁,大口喘着粗气。
自始至终,蓁蓁的手未曾触到红绫一丝一毫。
此刻望着红绫自动缩回衣袖,她慢悠悠道:“姬冥,我问你的问题,不要避而不答。
如果你还想再体验一次红绫缠颈,我随时奉陪!”
姬冥平稳着呼吸,老实而坚定地答道:“如果是姬显玄,姬冥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是吗?”红绫再次探出袖口,吓得姬冥立刻变了脸色。
蓁蓁斜睨着姬冥,一脸地鄙夷不屑,冷哼一声,慢条斯理道:“我,不,相,信。
不仅不相信你这句话,也不相信,小姑姑出生便被人暗算,以及后来的夫人之死,丽影的逃亡,会与你,会与姬显玄母子,没有关系!”
姬冥就像一条抛到岸上的鱼,本能地垂死挣扎,信誓旦旦道:“为何不信?
姬冥所言句句是实!”
袖中的红绫耐不住,再次倏然飞出,落到姬冥后颈,他向前一个趔趄差点儿趴倒在地。
蓁蓁轻弹红绫,震得姬冥全身筋骨俱软,不由自主便跪在了地上!
在他望向蓁蓁的目光里,带着深深的惊惧:“小小年纪,内力居然如此深厚!”
一根食指在姬冥头顶轻轻点着,这个动作,简直是故意凌辱人的尊严!
然而,姬冥敢怒不敢言。
蓁蓁道:“我乐意相信你的话。
也乐意相信,你会为了向我证明,而把王爷在各国所有的产业,逐一罗列,交给我小叔父。
从此之后,小叔父是你唯一的主人。
那个什么姬显玄,风尘女的儿子,你让他滚得远远的!
如此,不过分吧?”
姬冥没有想到,他一个中年人,会自投罗网到一个少女的圈套里。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不但不过分,还算得上物归原主。
可是,事情哪儿有如此简单,说交接便能交接呢?!
他低声下气道:“姬冥同意交接。”
姬冥非常明白,唯有逃走,才能与他们对抗。
他痛快应承,是为了让面前的人放松对他的警惕,看似是屈服,实际是在想,在他写各处铺子时,请求松开绑缚,制造逃脱的机会。
他必须出去,这个房间里的东西,若如他所猜,简直比矿脉图更重要。
蓁蓁对他这句话很满意,转首对姬显君道:“小叔父,给他换个房间吧。
此处——不适宜有人。”
见姬显君点头,她蹦跳着走出去。
图三正在待命,她附耳低语几句。
图三听了,大步迎上姬显君,故意压低声音道:“君主人,姬显玄死了!”
姬显君惊叫:“他死了?”
蓁蓁一脸迷惑地追问:“谁死了?”
姬显君意味深长道:“姬显玄,我去瞧瞧。”
梨花最后一个出来,见蓁蓁向她眨眼示意,笑着伸出食指向她虚点了一下。
蒙了双眼的姬冥,被带到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里。
图三为他摘去遮目的布条,他按捺住激动,四下打量:房内只有一张小几,几上放着笔墨竹片,梨花坐在几前,一手挽袖,一手轻轻研磨。
难道不用自己写吗?
姬冥心内一沉,脸上却堆满了笑:“姬冥自己研磨自己写便是,不劳贝儿王孙动手。”
梨花的桃花眸悠悠一转,乍瞧如春水荡漾,细瞅里面却是一汪寒意,她温柔道:“冥叔,无论如何,你也是个老人儿,岂能让你亲自动手?”
姬冥一肚子火却没处撒,什么老人儿,这不明摆着不用他写吗?
那他还有什么机会?
梨花见他脸上带笑,眼睛却转了几转,不由悄然垂首,嘴角浮起一丝笑纹。
果然如小禾所料,这个姬冥,答应交接是假,预谋逃走是真。
姬冥见无计可施,便告诉梨花,宛丘城内的圆润玉器店是王爷的产业。
其余的店太多,他一时记不起来,且容他再想一想。
梨花也不强逼,她望着外面晴朗的阳光,起身道:“已是晌午,冥叔先用饭。”
把几上的物件稍作收拾,便离开了。
她回到房间,蓁蓁和姬显君都在,她把竹片递给蓁蓁,道:“小禾,这只老狐狸如你所料,不仅想自己写,还只讲了一个店铺。”
“无妨。”
蓁蓁食指在竹片上一点,笑着把竹片转给姬显君:“小姑姑,这不有这家店嘛!
急什么?!”
梨花瞥了蓁蓁一眼,那神态,简直是风情万种,细细瞧去,她的眸中却溢满愁绪:“店铺的房契肯定不在宛丘。
若问他要,他又要编织理由搪塞,真是让人头疼!
若留着这店,里面的人皆是他的。
他若出来,依旧一呼百应,于我们却是百害而无一益。”
梨花的婢女在外面敲门,问是否上饭。
梨花应了,几个侍女提着食盒摆好饭,又退了下去。
蓁蓁舀了一勺羊肉汤,仔细吹了吹,尝了一口,心满意足地砸吧着嘴儿,道:“我有个招儿,虽然损点儿,但极管用。
下午小姑姑和小叔父先去店里,借着买玉器摸个底,看店里有多少人。
然后让图三到鼎福茶馆给我送信。
后面的事情交给我,保管给你们一个全新的玉器店。”
梨花知晓蓁蓁的能耐,笑着应下。
当晚子时,圆润玉器店内,突然潜入一批轻功甚好的黑衣人。
他们个个手里拿着竹管,在每个房间窗口处稍作停留,将竹管向里面吹几下便离开了。
盏茶功夫后,这些人又现身在月光下,大摇大摆进入房内,将房间里的拖到院中,有个黑衣人拿着一个小瓶儿,挨个儿在他们口中喂了几滴什么。
翌日早起,梨花和姬显君来到玉器店,蓁蓁已经在门外等着,在她的身后,站着六个精神抖擞的合卫。
玉器店的门大开着,蓁蓁与梨花姊弟俩见面后,并未多言,直接在前面带路,引他们来到玉器店后院正厅。
少顷,六个合卫引领店里掌柜和伙计前来。
蓁蓁指着梨花姊弟,对他们道:“从今往后,这两位便是你们的大主人和小主人!
玉器店里的受益需每月上报,得到的消息,也要想法儿告知你们的主人,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
回答的声音齐整有力,这给了梨花和姬显君信心,他们笑着让跪着的人起身。
梨花说:“我是你们的大主人,店里的收益禀报给我。”
姬显君道:“我是你们的小主人,得到的消息禀报给我!”
“是!”
下面的人虽然回答得异口同声,但是神色却有些忐忑。
一个青年忍不住问道:“大主人,小的们对玉器店一无所知,如何分工,如何经营,需您操心教一教小的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