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双手高举木盒,弯腰低首上前。
在高个太监眼神发亮拿起巫神牌位的瞬间,三条红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出衣袖!
一条缠上高个儿太监的脖颈,另外两条缠上了他的两只手!
随后,高个太监便被三条红绫带离陈桓公身边,献福立刻上前,扶着陈桓公匆匆离开此处。
红绫带着高个太监在空中翻了个儿,“小福”笑嘻嘻地嘲讽道:“姬显玄,又见面了!
今儿个亲自出手,不像你以往的作风啊!”
“你——”
落到地上的人眼珠爆出,硬生生只说出了这一个字!
蓁蓁上前,一把将高个太监的面具扯下!
瞬间,一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浓眉星目,鼻梁高挺,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两眉间深深的“川”字纹,仿若刀刻,眼角细细的皱纹,在它的映衬下反不明显。
不是贵财茶店的主人是谁?
她曾在姬显玄昏迷时见过他的真面目,然而却与他清醒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微愣之下,她并未忘记此行任务,衣袖一扬,红绫如同有生命的红蛇,缠在脖颈的倏然下移,与另外两条一起,将面具男捆了个结实。
面具男咳嗽了几声,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那双淡然眼眸斜睨着蓁蓁,充满憎恨:“你究竟是谁?
怎会知晓我的名字?!”
蓁蓁弯起食指放在唇间,吹了一声口哨。
门外进来几个金卫,把姬显玄装入一个麻袋。
她不徐不疾道:“我究竟是谁,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是谁!
姬显君的兄长,某某人的私生子,某某风尘女的儿子,哪一个是你的身份?
或者三者都是?”
“啊——”
姬显玄蓦然像个野兽般大吼一声,在麻袋内道:“你等着!
会有人回来替我报仇的,莫要得意太早!”
站在黑色麻袋前,蓁蓁就像是小人国出来的人,她轻轻一跃,仰头将一方手帕贴在麻袋上方,笑嘻嘻道:“欢迎前来报仇,我随时恭候!”
她话音方落,麻袋里的庞然大物,已轰然倒在了地上。
次日早起,蓁蓁起榻,唤了几声“鱼儿”,却无人应声,这才想起,鱼儿昨晚留在蔡姬和卫姬身边了。
撩起帷幔,外面的天却是暗沉沉的,转首瞥一眼沙漏,已是辰时整。
有人敲门,蓁蓁应了一声。
进来的是转儿,她把手上的竹管递给她,便利落地打来洗脸水,道:“大掌门说鱼儿姊姊不在,让转儿伺候主人起榻。”
蓁蓁披着满头黑发,坐到梳妆镜前,任转儿为自己梳发,她则打开竹管内的布条瞧了起来:“小狐狸,最近在做什么?
没有与曹夕姑、蔡谋、姬显君混在一起吧?
只言片语如此珍贵,等得心焦亦未曾等到!
莫要与他们混在一处,等我回来!”
唇角微微一翘,蓁蓁把布条缠起放回竹管,望着镜中的转儿道:“一会儿去告诉大掌门和梨花小姑姑,辰时末刻一起去白鹅小院。”
“是。”
转儿为蓁蓁在头顶挽了一个小髻,插了一根金钗,便匆匆离开。
蓁蓁随意洗了把脸,心不在焉抹了一点儿茉莉膏,转儿已带了一个少女前来摆饭。
梨花不知去白鹅小院所为何事,问转儿,亦一问三不知。
她十分好奇,便来到蓁蓁房内探听消息。
蓁蓁却挑眉卖关子道:“到了那儿,小姑姑就知道了。”
白鹅小院。
“吱呀”一声,白风打开木门,只见姬显玄身上依旧缠着三条红绫,嘴里塞着帕子,安静地躺在地毡上。
听到开门声,他扭头望去,在见到梨花进门的刹那,露出异常震惊的表情。
蓁蓁示意白风扶他坐起,上前扯出塞在他嘴里的帕子,笑嘻嘻道:“嘿嘿,你认识梨花?”
姬显玄摇头,眸中浮上一丝慌乱。
蓁蓁故意视而未见,对梨花道:“小姑姑,你可认识他?”
梨花自然是不认识的,但她猜出此人身份不简单,便道:“不认识。”
“小姑姑,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姬,显,玄!”
为了显示此人的重要性,蓁蓁吐出的最后三个字,加重了语气,且一字一顿。
姬显玄!
在丽影回忆里,害得她差点儿死去的幕后黑手!
梨花瞬间花容失色!
震惊过后,涌上梨花心中的,是排山倒海的愤怒,凭什么要剥夺她的生命?
凭什么?
她大步上前,一把拉开蓁蓁,“啪”地给了姬显玄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为了我自己!”
“啪啪啪”,梨花左右开弓,接连又是三巴掌,动作之快,蓁蓁竟然未曾来得及阻拦。
“后面这三巴掌,一为我母亲,二为丽影,三为金儿!”
挨了梨花的四巴掌,姬显玄那张异常白皙的脸,明显红肿起来。
他在听到“金儿”这个名字时,低垂了目光,一动不动。
“装哑巴是吧?”
梨花的桃花眸里满是冷气,她不眨眼地盯着姬显玄,冷哼一声:“说,当年我母亲是如何被你杀死的?!”
姬显玄像被人用刀戳着后背,不由自主一挺腰身,眼眸却望着地上,丝毫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亦或者他在思考如何回答。
“小禾,有刀吗?”
梨花像疯了一般,愤怒使她满面通红,声音里亦带着一丝颤音:“我,我要活刮了他!”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蓁蓁,当即递给她一把小巧的匕首,道:“小姑姑,刀哪有这个趁手?给!”
梨花几乎是夺过来的,她咬着牙,一下子便插入了姬显玄的胳膊!
随着姬显玄的一声闷哼,血沿着他的胳膊流淌下来。
而梨花,桃花眸也像在滴血,握着刀柄的手猛然一旋,姬显玄忍不住低“啊”一声!
抬起那双淡蓝的眼眸,大有深意地望向梨花,居然一笑:“贝儿,如果我没猜错,你是贝儿!
你和你母亲,真是大不相同!”
那张苍白的脸,忽然间,如同云开月破的天空,双眉间深刻的“川”字,都变得异常生动了。他本瞧着约有三十出头,如此一笑,竟然像是平白年轻了十几岁,显得异常的朝气蓬勃。
这笑容却深深刺痛梨花,从未见过亲生母亲的她,觉得这是极具讽刺的笑,于是,握着匕首的手又旋了半圈。
她挑眉,唇角一弯,桃花眸里却依旧是满满的冷意:“是吗?”
“啊——”
低低的呼痛声,从姬显玄的口中溢出,苍白的脸疼得几乎扭曲,淡蓝眸中更是布满仇恨!
那如云开月破的一笑,仿佛只是一种幻象,他咬了咬牙,腮上肌肉肉眼可见的紧绷,哼道,“是!
你母亲可是心善得很!
哪像你,瞧着就是个女屠夫!”
他本想借此羞辱梨花,岂不知已经把自己绕了进去。
梨花听闻此话,顷刻间全身放松,“咯咯”笑着,妩媚道:“平生第一次做女屠夫,有趣得紧!
你这头野猪,等着我这个生手,一片一片把你的肉片下来!”
她柔声说着,手用力拔出匕首,放到了胳膊最上方。
匕首上的一滴鲜血甩到她眼角,增添了几分残忍的妩媚。
姬显玄打了一个寒颤!
他忽然觉得,惹怒梨花不是一个上策,而是一种愚蠢的行为。
岂料在他心思百转,想着如何保住自己的时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蓁蓁,向外面唤了一声:“白风,拿个瓷盆过来,中午烤野猪肉吃!”
“是!”
白风应着,不多时果然送了一个白瓷盆过来。
蓁蓁接过放到几上,笑嘻嘻对梨花道:“小姑姑,开始吧,中午大家都能吃上野猪肉咯!”
俏皮对姬显玄眨眨左眼,做个鬼脸:“忍着点儿,到时候你也有份!”
听到这句话,姬显玄吓得身子一震,却忍不住一阵恶心,干呕了几声。
蓁蓁原本是在吓唬他,此刻见他如此,不由嗤笑一声,道:“这就受不了了?
若是配合,何必受这些苦楚?”
此时梨花的匕首用力一压,喝道:“说不说?”
谁曾想,这个看似硬骨头一般的姬显玄,瞬间便软了,低头道:“说,说,说什么。”
见威胁奏效,梨花把匕首用帕子擦净,还给蓁蓁,道:“不必废话,你为何会害我们娘儿仨?”
姬显玄耍赖地抬起眼睛,问道:“你们出生那年,我不过十五岁,无论如何,我们也有血缘关系,我为何会杀你们?”
本来以为他服软了,结果他却想蒙混过关。梨花伸出食指指着他,气得差点儿晕倒。
蓁蓁倒是云淡风轻一笑,走上前淡淡道:“同父异母的兄妹,为了财产权力自相残杀,这世间早已见怪不怪!
而你,一个风尘女的后代,又是为了那般?”
她见姬显玄震惊无比地瞪大眼眸,鄙夷地睨他一眼:“或者,你喜欢另一种受虐方式?
譬如,如夏娘子那样,在她的鑫衣店门前,被人踩成肉酱?”
淡蓝眼眸怔怔望着蓁蓁,里面满是难以置信。
蓁蓁挑眉,继续淡淡道:“以你和夏娘子的关系,足以得到这种最隆重的待遇。”
姬显玄耳目众多,而夏娘子的死不是秘密,他自是知晓。
有时,已经发生过的,比没有发生过的更具有震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