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儿”这个名字,早就让陈跃眼睛发光,西威将军便在项城!
他温雅笑道:“老九,你不去也罢,二兄陪十三去。”
若陈跃去了,这个计可不能用!
他家里娶的几个都拎不清,再娶一个回去,还了得?!
关键是万一由此得罪西威将军,此矿想要秘密挖取相当于天方夜谭。
蓁蓁慌忙摆手,杵臼见陈跃抢着去,立刻嫌弃地瞥了一眼蓁蓁,道:“走呀!”
跟在杵臼身后的蓁蓁,回首望着陈跃,两兄妹会心一笑。
带上帷帽,拿上龙头拐杖,蓁蓁倏然又变作了一个弓腰塌背的耄耋老太。
杵臼回首,见到蓁蓁的样子吓了一跳:“你作什么?”
蓁蓁轻“嘘”,低低道:“如有人认出我,九兄回去必会遭到父君盘问,此举是为了九兄。”
杵臼没有说话,心内却对这个妹妹充满了感激。
她让狐成带回去的二十九人,醒来后均失忆。
他把他们安置在城内一处空房,编入自己的死士之中。
离着双飞轩十几步的距离,蓁蓁忽然身子一歪,龙头拐杖倒地,她一拍手:“啊,我的拐杖!”,杵臼立刻扶起她来,接过狐成捡起的拐杖递给她。
屋顶上,传来三声猫叫。
与此同时,双飞轩内忽然传出女子惊惧的声音:“你是什么人?”
杵臼听清女子的声音,身子一震,见蓁蓁犹拄着拐杖慢腾腾走着,不由急了:“快点儿!”
率先跑入双飞轩,狐成紧随其后。
门内有个尖嗓子道:“小娘子,莫要出声,我会让你欲仙欲死!”
尖嗓子令杵臼汗毛倒竖,一脚踢开门,见地上躺着一个着侍女装的少女和六个护卫,皆昏迷不醒。
一个带斗笠的男子翘着兰花指,正悠然挑起梅儿的下颌,而梅儿的双手,已经被绑在身后,口中则塞着一条帕子。
梅儿看到杵臼进来,桃花眸里瞬间溢满泪水,里面充满了委屈和绝望。
狐成拔剑飞跃上前,与杵臼一起,冲向斗笠男。
二对一,斗笠男自然吃亏,但他身形极快,倏然跃上房梁,引狐成追来,却又倏然下落,伸手抓向梅儿的后衣领!
此时的杵臼,正一把扯落梅儿口中的帕子,千钧一发之际,他飞起一脚,逼得斗笠人退后两步。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走进房来的蓁蓁,看到斗笠人躲开杵臼和狐成的夹击,正一个老鹰捕食,魔爪疾如闪电伸向梅儿。
“九兄,保护梅儿!”蓁蓁一声喊,拐杖飞向了斗笠男。
男子轻功极好,一把夺过龙头拐杖,尖着嗓子冷哼道:“雕虫小技!”
一面举起龙头拐杖迎上狐成的长剑,一面继续去捉梅儿。
杵臼站在梅儿身前,举剑出击,割下斗笠男一片衣衫下摆。
斗笠男怒了,把龙头拐杖抡得呼呼作响,杵臼和狐成的长剑,以及蓁蓁的红绫均不能近身,他忽然松手,拐杖击飞杵臼的长剑,随后径直捣向杵臼心窝!
红绫如蛇,蜿蜒缠上龙头拐杖,但也仅仅是令拐杖偏了一点,杵臼被震倒在地,“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九兄!”
“公子!”
“九公子!”
房内三人急切大叫,杵臼却指着后窗处的身影道:“捉住他!”
狐成飞了出去,蓁蓁惊得手足无措,蓝眸里泪花翻滚,声音带了颤音道:“九兄,你莫怕,我这就让人找医!”
她匆匆解开梅儿手上的束缚,含泪蓝眸恳切望着她,哽咽着道:“梅儿,请你暂时帮我照顾九兄,我,我去找医。”
说完,不等梅儿说话,便跑了出去。
陈跃听说杵臼遇害,让来升立即去请太医到二公子府。他则跟着蓁蓁,飞奔向双飞轩。
狐成已经回来,此刻正满面愧悔地禀报:“公子,此登徒子轻功了得,狐成未曾追上,请公子责罚!”
蓁蓁道:“狐成,此人轻功在我之上,你已尽力,为何要责罚?
若非你我拖住此人,九兄受伤恐会更重!”
陈跃早已蹲下身体,轻声询问杵臼感觉如何?
梅儿后退一步,给蓁蓁让出位置,两只手在袖中用力绞着,咬了咬嘴唇,垂首一言不发。
蓁蓁拍拍她的后背,拉着她一起蹲在杵臼旁边。
杵臼勉强一笑,忍着疼痛艰难道:“二兄,不,不打紧。”
他一说话,嘴角又溢出了鲜血。
蓁蓁慌了神,眼泪一滴滴落下,低低道:“九兄,你闭上眼睛休息会儿,我们先回二兄府上。”
一片雪白的帕子拭去杵臼唇角的鲜血,拿帕子的手细腻莹白,微微颤抖,梅儿满面泪痕道:“小禾,我能随你一起去吗?”
用衣袖拭去眼角即将落下的泪水,蓁蓁挽住了梅儿的胳臂:“能。”
狐成在陈跃的示意下,轻轻抱起杵臼,将他平放到马车上。
三辆马车同时启动,向着二公子府驶去。
双飞轩的打斗动静不大,并未惊动多少人。
只在狐成抱着杵臼出去时,遇到的人,皆讶然而视,互相询问发生了什么。
为何九公子会被侍从抱在怀里?
但宛城酒楼无人看到当时情景,见到杵臼的人也只能胡乱猜测,觉得是他遇到了刺杀。
二公子府。
书房临间是平日供陈跃休息的地方,阔大不输于他的寝室。
为避免人多眼杂,泄露消息,便把杵臼暂时安置在这里。
等他们赶到书房时,来升请的太医院副医正全兴也到了。
蓁蓁不想被人认出,拉着梅儿躲到了屏风后面。
全兴仔细观察了伤势,伤在杵臼的左胸上侧,只见一点儿淡淡的淤青,并未有更进一步的外伤。
他肃然着神情,眉头紧皱,两手都把过脉后,眉头一松,表情亦恢复了平日温和,开口道:“虽有吐血,却并未伤到脏器。
当然,这是侥幸,就差了那么一点,算是九公子的运气。”
杵臼亲自经历当时情景,自然知晓这是红绫的功劳,可是他不能说,便道:“多亏狐成一剑砍移了拐杖,不然,小命恐怕没了。”
全兴起身去开药方,一面道:“伤了九公子的,并非拐杖,而是通过拐杖传输的内力。
而伤处原本在胸边缘,但脉象显示,整个左胸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震动,这证明,你们此次遇到了高手。”
“全太医医术高明,这些都能瞧得清,杵臼佩服!”
躺在榻上的杵臼,脸色苍白,从腰上拔出羽毛扇,忽然想起自己是个病人,没必要装什么优雅,又把扇子抛在榻上,道,“不瞒全太医,此人的身手确非常人可比!
来去如风,几人合力与他对打,反被他打伤,简直是奇耻大辱!”
全兴龙飞凤舞,把药方一气呵成,递给狐成,一面缓慢道:“夫人曾言,九公子最是顽劣,但武学方面天分甚高!
可惜不肯下苦功,稍有进步便沾沾自喜。
如今遇见高人,生命受到威胁,不知九公子作何想?”
他这番话是借机提醒杵臼,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莫要固步自封。
在屏风后偷听的蓁蓁连连点头,唇角上弯开心想道:“看来此计策,非一箭双雕,而是一箭多雕了!
如因此而使九兄在武学上有进步,母亲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儿呢!”
站在榻前的陈跃,立即附和:“全太医说得很是,武学师父每次都夸九弟有天分!
只是他吊儿郎当,谁也管束不了,觉得与兄长们武艺相当便达到目的了。”
自听到蓁蓁告知陈跃“项城有矿”这句话,他便有些等不及,想要立刻回府问拾宝。
恰好梅儿遇险,蓁蓁和杵臼救了她,而西威将军驻扎项城——这事情就是这么巧!
但他忽然有了一丝怀疑,事情真有那么巧?
鬼灵精怪的十三请杵臼打掩护,前往双飞轩——莫非是十三故意设的圈套?
她力邀杵臼前往,当时他便有些纳闷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恍然大悟的陈跃,异常感激自己的妹妹,有矿想着兄长,甚至设计使杵臼对西威将军府有恩,以后自然会站到他们兄弟这一边。
咦,不对,十三的目的难道仅是如此,那为何没有唤他前往?
对了对了,她是要促成杵臼的姻缘,这段姻缘若结,西威将军府与他们兄儿仨的关系,便会固若金汤。
想明白这一切,陈跃这番话,便是故意说给梅儿听的,毕竟杵臼在外的形象,向来是不学无术。
有武学的天分这个优点,当着女孩儿的面夸一夸,女孩儿觉得杵臼优秀,杵臼自己或会奋发图强苦练武功亦说不定。
杵臼并不知陈跃的老谋深算,此时羞得满面通红,真想跳起来告诉陈跃和全兴:“屏风内有女眷,说话注意点儿!”
唉,十三倒也罢了,关键是梅儿!
杵臼又羞又气又郁闷,只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没有地缝儿,便打开羽毛扇盖住脸装睡。
全兴离开,房里的人只剩下陈跃。
他把杵臼脸上的羽毛扇取下,笑道:“哟,莫不是发烧了?
脸怎得如此红?”
明知故问!
杵臼冷哼一声,闭上眼睛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