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叹一口气,梅儿继续道:“当时太相信他们兄妹俩,我没有坚持。
谁知来到水月轩,侍女和护卫们均未曾到,而阿琉称让伙计给我们换果酒,出去后再不曾回来。
我发觉不对劲儿,想要去寻她,陈吴却已将门反锁,并趁机从后面抱住了我。
我吓了一跳,大叫了一声,他怕人听见,信誓旦旦对我说,饭后会送我回去。
谁知两人吃完饭,他不仅不打算送我,又开始强迫于我,若非今日遇见你,恐怕已被他玷污了清白。”
说完,大约是想起了当时情景,浑身不由瑟瑟发起抖来。
蓁蓁忙搂住她的肩膀,轻声儿道:“有我在,莫怕。
你们那边有响动时,我和朋友已经注意到了,后来见没了声息,也就未强行闯入。
后来听到你惊恐尖叫,我和朋友觉察不对,便踹了门。”
梅儿将耳边的碎发挽到脑后,桃花眸带着淡淡的哀怨,轻声儿道:“小禾,我真羡慕你,即便被国君置于那样危险的境地,你依然过得如此恣意,而我,恐怕连婚姻也不能自主。”
摘下一片碧绿的桐树叶,捏在手里旋转着,蓁蓁望着林间狭窄的石子小路,单手托腮,笑道:“让你如此一讲,我觉得自己很是幸运。
从小到大,我的梦想便是成为一名女侠,云游四方,锄强扶弱,行侠仗义。
若现在依然在宫内,应该只是一个联姻工具,一辈子困在四方院里,永远也不可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可是,因着父君一番话,我一眼望穿的人生,倏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自己实现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如此想来,我是要感谢父君的。”
一番话说得梅儿感叹不已,她夺过蓁蓁手上的树叶,桃花眼娇媚地望着蓁蓁,道:“我若是有你如此功夫,我会离家出走,学你的样儿,也做一名行侠仗义的大侠。”
蓁蓁拍拍她背,挑眉笑嘻嘻道:“梅儿大侠,你武功不好,以后有不平事儿可以告知我,我来帮你摆平!
若见到那起子恶人,也可以告知我,我来替你完成行侠仗义的心愿!”
有浅淡的笑意漫上梅儿的脸,瞬间灿烂无比,妩媚至极。
远远的,有脚步声传来,蓁蓁仔细一听,便道:“梅儿,是我九兄。
一会儿我送你到我九兄马车上,让我九兄先带你入宫,去我母亲处。
等入宫安全无虞后,再让九兄派人给你家人捎信,去宫里接你。
如此,我九兄不会得罪叔父,你也不会出意外。”
梅儿抓住蓁蓁的衣袖,问道:“小禾,那你呢?”
蓁蓁神色微微黯淡,却随即笑道:“我么,不会回宫,且不宜显露行踪。”
她掀起帷帽上的垂纱,轻轻一抛:“因着父君说我是鬼方王女的那番话,平日出门,都会带着这个,以免让人认出。”
梅儿没有料到,蓁蓁现在处境依然危险,却毫不犹豫出手相救,而这,使她看清了那些泡沫友情,认定了蓁蓁这个朋友。
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问道:“小禾,那如果,我想见你呢?
如何找你?”
对于梅儿的示好,蓁蓁没有拒绝,她蓝眸微转,笑眯眯望着她道:“城内大街上有个小乞丐是我的人,你想要见我,便亲自把消息给他。
记住,一定不要假借他人传递,我只信任你。
从明天开始,我会让他在腰间系一条红腰带,直到你见到他并确认为止。”
妩媚的小脸儿惊喜异常,梅儿像个孩子般,拉住蓁蓁的衣袖,开心道:“小禾,你真好,我从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从前?
从前的十三公女,与这些贵女们,全都留有一段距离,所以,从前她不可能与她成为朋友。
脚步声停在了树下,蓁蓁听到杵臼的声音道:“十三,你们下来。”
蓁蓁带着梅儿飘然而下:“九兄,陈吴可还在?”
“他的护卫们去寻梅儿,他在里面等着。而且,”冷哼一声,杵臼鄙夷摇头,羽毛扇呼呼连着扇了两下,气愤道,“他散布谣言,说有女贼人打晕了他,绑架了梅儿!”
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梦想行侠仗义做江湖大侠的妹妹,绝对不会绑架梅儿!
只瞧这两个女孩儿的亲密劲儿,也绝对不会是绑架!
想到此,杵臼不由地蹙眉,想起蓁蓁问他要衣服之事——恐怕是陈吴这个色鬼,把主意打到梅儿身上了吧?
这个想法吓了他一跳!
慌忙收敛心神,静等蓁蓁的回答。
蓁蓁向地上啐了一口,道:“我呸!”
有人把她的胳膊抱在怀里,瑟瑟抖着。
蓁蓁转头,看到的是一双楚楚可怜的桃花眸,里面满是无措。
她揽住梅儿的细腰,道:“莫怕,九兄绝不会让他的谣言成真!”
说完,示意梅儿趴在她的背上,不要抬头。
梅儿乖乖听话,蓁蓁一跃而起,几个起落已来到林外。
树林外,树荫下面,几个车夫凑在一处闲聊,杵臼马车的车夫则坐在前辕上,昏昏欲睡。
几个车夫见到两人搀扶而来,不由多看了几眼。
一个车夫低低道:“你瞧那位,衣服如此肥大,估计是借了别人的。”
另外几个车夫立即赞同。
蓁蓁听了此话,并未放在心上,她扶着梅儿进了马车,附耳低低道:“你在此等着九兄,我去为你报仇。”
梅儿有些害怕,用力拉着蓁蓁的衣袖,不准她离开。
蓁蓁无奈,只得留在车内等杵臼。
片刻后,杵臼主仆也出来了。
蓁蓁撩起车帘,等杵臼上了车,低低把此事的来龙去脉,言简意赅说了一遍。
轻摇的羽毛扇停了,握扇子的手青筋暴突,杵臼气得咬牙切齿,冷哼一声道:“果然如此!”扇子在腿上拍了一下,他附耳对蓁蓁道,“我今儿来此,是约了一个隐在佗叔父府上的暗线,他告诉我,叔父最近托人到西威将军府为陈吴提亲,说的正是十天前及笄的梅儿。
而西威将军府以梅儿身体弱,要多留她两年为由,断然拒绝了。”
此话一出,蓁蓁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她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叹了口气,摇头道:“竟然……
真是龌龊至极!”
蚕丝扇在腿上一下下拍着,杵臼紧蹙剑眉道:“若让陈吴发现梅儿是我带出去的,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蓁蓁瞥了杵臼一眼,蓝眸微动,笑吟吟附耳道:“放心,你尽管带梅儿进宫,然后让狐成去西威将军府报信。
有人问起,你就说,梅儿从城外的树林里跑出来,拦住了你的马车。
这个消息,我会让它在申时之前传得沸沸扬扬。”
杵臼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无声说了一个字:“好!”
蓁蓁进入内车厢,悄然同梅儿串通了如何遇见杵臼之事,随后来到自己的马车前,低低对车夫耳语几句,便转回了树林之内。
她从后窗悄无声息跃入陈吴包间里,两个护卫站在卧榻前,一个递茶,一个扶起斜卧的陈吴。
三条红绫如闪电缠上三人的脖颈,他们甚至未曾来得及“哼”一声,直接翻了白眼。
蓁蓁嫌弃护卫们在此处碍事,将两条红绫一抛,两个护卫“砰”的一声撞到墙上,软软萎在了墙下。
一把雪亮的匕首跃出蓁蓁的衣袖,划上陈吴的手腕和脚腕,而陈吴,疼得钻心却无法发声。
此时的蓁蓁突然觉得,若是让色鬼们心惊胆寒的箫煞在,陈吴一定会悔不当初。
可惜自己是个姑娘家,做不得这样的事儿。
她割断了陈吴的手筋和脚筋,又跃窗而去,留下吓得失禁瑟瑟发抖的陈吴,在榻上蜷缩着一团。
外面,天高云淡,阳光明媚,湖水波光粼粼,如同碎金。
蓁蓁走入树林,一跃而起,几个起落,已来到官路上。
而正前方路侧,停着的正是她的马车。
回到鼎福茶馆后院,不过未时两刻。
毒剑未在,她找到冲剑,让转儿去告知甄一散布的消息,并递给他一条红绳,说是给甄一的腰带,会有人因红腰带而去递消息。
等转儿离开,冲剑方神秘兮兮道:“主人,今儿茶馆内流传着一个大消息,早起有人在路边发现了五个昏迷不醒的黑衣人,怎么唤也唤不醒。
有人请了医,诊断结果是迷药,但解药却不管用,五个人依旧昏迷不醒。
更蹊跷的是,在西城南首的路上,亦有人发现了昏迷的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却有二十人,数量之多,令人乍舌。
而西城处则有人爆出,昨夜有贼人入户被发现,家主妻子灵机一动,呼喊‘救火’!
引得左邻右舍全部出动,那些贼人见形势不妙,立即逃之夭夭。”
“噗”,一口茶全部喷到了地上,蓁蓁的蓝眸里满是笑意:“贼人入户的事情都传开了?
那些黑衣人现在哪儿?”
“据说原本在两家医馆,邻近午时,有个管家模样的男子带了些护卫前往,把这些人全部用马车带走了。”
冲剑为蓁蓁续茶,一面摇着自己长颈鹿脖,啧啧道:“听闻西城昨夜遭贼的家主得知此事,特意打听着赶到两家医馆,不由分说对那些黑衣人搜身,找出三块写着“谋”字的令牌!
于是在医馆内大声嚷嚷,蔡国公孙的人在宛丘城内四处扰乱治安,不知意欲何为?!”
一户并不富裕的平民,竟然能想到此处,蓁蓁不由瞪大双眸,惊奇不已:“哟,竟有此事?!
新鲜,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