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人都从暗道出来时,毒剑清点了一下小童人数,加上受伤的,还有四十几人。
如此,四辆马车挤一挤即可。
马车从贵财茶馆后院角门处带了小童,悄然离开。
而前院的人,犹自不知。
路上再次遇到金卫,蓁蓁现身引他们离开,随后又甩掉他们,一人先回了粮店。不多时,
马车也到了。
已是寅时初,周围一片安静,马车进院后,小童们个个像傀儡一般,默不作声随着进入粮店的地牢。月光明亮,落在他们小小的脸上,却不见半点儿欣喜。
安置好小童,郑忽、曹夕姑、毒剑、墨大和墨致则随着蓁蓁进了她的房间。
大家交流着分道扬镳后各自的情况,原来,唯有蓁蓁一人未曾遭到箭雨荼毒,其余人武功虽高,因无三头六臂,在有人挑衅时分了心神,自然给了弓箭手可乘之机,伤亡近半。
曹夕姑默默摇着折骨扇,听他们几人交流,最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为何只有公女一人回了粮店,你们却全部去了醉仙楼?”
蓁蓁于是告诉曹夕姑,在十辆马车分开之前,她曾与郑忽等几人秘密商议,如若敌人众多,无法安然回到粮店,那么便全部进入醉仙楼,从醉仙楼二楼的暗道,将小童们转移到贵财茶馆,然后从此处离开,重回粮店。
墨大满面担忧地搓着双手,等蓁蓁说完,却猛然站起,急切问道:“青林主人,鱼儿可回来了?”
是呀,她最得力的助手鱼儿呢?放火的人,应该回来的更早才是,怎么不见她的踪影?
墨大的话,令蓁蓁突然想起她第一次回到粮店时,便没有见到鱼儿的身影,蓦然紧张起来。
“鱼儿没有回来!”
郑忽见蓁蓁慌了神,立刻起身道:“大家不要着急,从鑫衣店到粮店,最近的有三条路,我们可分开前往。”
鑫衣店已经化为一片废墟。
火势一起,便红透了半边天,显然是有人泼油所致。
幸而发现及时,经过周围邻居、以及夏娘子宅院派来的护卫们及时救助,火势得到了控制,再加上今夜没有大风,火借不了风势,并未殃及周围住户,这些住户暗暗称幸。
大火灭了,尚有未着完的木头,在一片灰烬中,徐徐冒着黑烟,左右邻居不敢离开,生怕死灰复燃,殃及池鱼。
反而是那些护卫们,在看到此处已无可救药之时,全部撤离了。
他们要回去禀报主人,放火人在他们赶到时尚在,却未曾未曾追上,但有护卫射出一箭,中了此人后肩。
如果全城搜捕,此人一定逃不出去。
木门“吱呀”一声响,一个男子把木桶“咚”地扔到了地上,任它骨碌碌在小院里乱滚,自己“噗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仰头望着微明的天空,突然笑了一声。
有脚步声随后进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失声惊叫道:“主人,您怎么坐到地上了?”
男子心情愉悦道:“心里痛快,坐在地上也舒服。”
少年似乎不知如何应答,没有回话,男子却继续道:“这些年,与夏娘子为邻,多少人都看不起我,如今这个恶婆娘的店烧了,这个地方便会成为晦气地!
恶婆娘绝不会再在原址盖房,小明,你说我该不该高兴?”
院角柴房内,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站在窗前,静默望着院中。
她用一只手按着后肩,在那儿,插着一支竹箭。
废墟处传来三声猫叫,院后的树上也传来三声猫叫,有惊喜从她脸上掠过,她回应了三声猫叫。
院中少年诧异道:“柴房里何时进了野猫?”
一面向着柴房而来,倏然,他只觉眼前一花,有个黑色大鹏从眼前掠过,定睛瞧时,却是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蒙面黑衣人!
他伸出食指在唇前,少年立即懂了他的含意,止步不前,亦未问话。
柴门打开,黑衣人扶着一个身材纤细的黑衣人出来,少年震惊指着他们,但终于没有出声。坐在地上的男子笑吟吟望着他们,笑道:“为民除害的侠客,祝你们一路平安!”
两个黑衣人向他点头示意,轻轻一跃,飞上房顶,再一跃,便消失了踪迹。
有人吹了一声悠长的口哨,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出外寻找鱼儿的人,在听到口哨声时,全都原路返回了粮店。
而此时的路上,一队队金卫的出现,证明他们已经发现了那些昏迷的金卫,或者是苏醒的金卫前去禀报了情况。
蓁蓁亲自为鱼儿拔出竹箭,鱼儿咬紧下唇,一声未吭。
上药,包扎,一切收拾妥当,鱼儿方才讲了自己的经历。
原来,放火之后,她并未立即离开,鑫衣店里逃出来几个人,一个中年男子手里抱着几卷竹简,似乎十分重要。
鱼儿见此,便上前抢夺,谁知看似其貌不扬的一个人,竟是一个内力深厚的高手,鱼儿完全不是其对手,只能先保命要紧,但那人却不放鱼儿离开,势必要将她置于死地。
鱼儿见此,又听到渐渐而来的脚步声,忽然抬头惊喜道:“大兄,快帮我把这人制服了!”
那中年人信以为真,忙忙回首去瞧,鱼儿捉住空隙,一跃而起,并随手抛下十几枚石子。
那人或许因为惊慌,竟然中了两枚,当场毙命。
鱼儿从他怀里掏出那些竹简,便要离开,谁知被她称为“大兄”的那些人,其实是赶来救火的护卫们,鱼儿逃离时,被一人射中了肩头,人落在了树上。
护卫们见人转眼间没了踪影,看着滔天的火势,放弃了追赶,先紧着救火。
鱼儿在树上疼得眼冒金星,她怕万一昏迷跌落树下,被护卫们带走,便进了鑫衣店邻舍柴房暂避。
讲着这些,鱼儿从怀中掏出五卷竹简,递给了蓁蓁。
蓁蓁忍笑接过,方才见到鱼儿,看她胸腰部鼓鼓的,还以为她有什么状况呢!
烛火明亮,照着竹简封面“账簿”两个黑色大字,蓁蓁打开,仔细瞧了瞧,发现这三份竹简完全一样,全是一片竹简上写着一个人名,下面是时间,最下面却是一个不知代表什么的数字。
门外响起脚步声,毒剑在外面禀报道:“青林主人,醉仙楼的老鸨醒了,她要见您。”
蓁蓁放下竹简,拉开门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寅时末。”
“好,去见她。”
毒剑的房间内,老鸨和夏娘子均已醒来,只是口中塞着帕子,无法言语。
在醉仙楼时仍是赤身裸体的小童,此刻身上穿了衣衫,但上面满是血污,他此时仍在昏迷。
而一侧的面具男,脸上的面具抛在一侧,犹毫不知情地在昏睡。那是一张苍白的脸,三十出头年纪,眉头一个“川”字,其余的特征并不明显。
门打开的瞬间,风从外面吹来,烛火被吹得只剩一条细长的火线,似乎要熄灭了,却在木门关上时,倏然一缩,变回明亮的一团火焰,向上跳跃不休。
蓁蓁进门便问道:“娟娘,你可有瞧清房间里的人?”
毒剑一把扯下老鸨嘴里的帕子,她深吸一口气,陪着笑脸道:“认清了,贵人。”
蓁蓁不料她竟如此说,微微诧异,接着问道:“哟,那我问你,这小童是谁?”
老鸨风情万种的眼眸瞥向夏娘子,因着手脚被绑缚了,无法做自己平日做惯的扭腰摆胯抛帕子,很是不适应,在地上扭了扭道:“是夏娘子处的十儿。夏娘子在此,一问便知。”
“是吗?”蓁蓁笑了起来,亲自为夏娘子摘下嘴里的帕子,问道,“夏娘子,娟娘说得可对?”
夏娘子望着地上的小童,竟冷冷道:“不是十儿,十儿与之长得可不像!”
不等老鸨开口,夏娘子便对蓁蓁发出了一连串地诘问:“你是谁?
为何带我们至此?
我的小玉呢?”
见蓁蓁淡淡而笑,当即威胁道:“你最好赶紧放了我们,不然,你恐怕会大祸临头!”
蓝眸俏皮一眨,蓁蓁笑嘻嘻道:“夏娘子,大祸临头的,一般应在坏事做尽的人身上,像我们这些行侠仗义之人,大祸又岂会随便临头?!”
“你——”夏娘子被堵得哑口无言。
蓁蓁拿起帕子,塞到她口中,转头问老鸨:“听闻娟娘有话要说,尽说无妨。”
那老鸨眨一眨风情万种的眼眸,向蓁蓁的方向扭动了一下,方道:“贵人,您带娟娘到此处,不知有何原因?或者要问娟娘什么,娟娘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蓁蓁等得正是这句话,她立刻脆声道:“好,那我便问你,地上的男子叫什么?
你和他什么关系?
小喜又是谁的人?
玉清究竟是如何死的?”
风情万种的眼眸正要悠然眨动,此刻却蓦然定住,瞪大,那张平日利落的嘴儿,则不由之主倒吸一口冷气,张开的程度可以塞入一个鸽子蛋!
老鸨浑身一震,定睛望着带了帷帽的蓁蓁,声音里带着惊惧,缓缓问道:“你,你是谁?”
莹白的食指在几上轻轻一敲,似提醒她要识时务:“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命在我手里。”
“……”
平日舌灿莲花的老鸨哑口无言。
蓁蓁挑起地上的帕子递给毒剑,笑嘻嘻望着发怔的老鸨,不徐不疾道:“这些问题,娟娘可以想明白了回答我,我有的是时间,不在乎这一时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