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小石头的房间内黑黢黢的,但后窗却大开着,很明显,因昨晚她来过,小石头特意为她而开。
她在窗下学了一声猫叫,捡了个小土块抛到房顶,给人的感觉是一只猫窜上了房顶。
实际却是蓁蓁为了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
进入小石头房间,小石头果然未睡,在榻上悄然等她。
两人附耳交流,小石头告诉她,今天他的主人并未在贵财茶馆,他是晚饭后回来的。
那盘糕点有猫腻,但主人只吃了半块,他不知能不能见效。
蓁蓁说,无论吃多少,效用都会有,无非是吃得多些,见效快些。
而今晚在醉仙楼还需要他的主人演一场戏,他晚些迷倒会更好。
她急着要去醉仙楼布置,离开前告诉小石头,今晚如果小石头感到危险,可以借发疯跑出去,只要学三声猫叫,便会有马车带他离开。
暗道内,郑忽已经等了几瞬,蓁蓁来到后,两人轻车熟路便到了醉仙楼。
与上次一样,暗道尽头的房内无人,而旁边的房间内,则是贵财客栈的主人面具男在问询他的手下。
面具男震惊的声音:“死了几个?”
“两个。”
“树林里的其余人可曾听见声音?”
“未曾。”
“把洛邑城各门派的人全部带去,一半隐入树林,一半隐到船上。
我要让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去得湖边,插翅难飞!”
“是。”
有人开门离开,里面的人却踢翻了小几,在房内乒乒乓乓一通乱砸。
门轻轻一响,老鸨的声音随之响起:“我的主人哟,您瞧瞧您自己,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了,还发什么小孩子脾气!”
“树林里有两人被杀,却无人知晓是谁出手,你说我怎能不生气?
都是一群饭桶!”面具男越说越生气,“砰”地一声,传来花瓶破碎的声音。
老鸨“哟”了几声,细细帮他分析道:“主人,别急,那些人都是化妆成常人模样吧?
若是如此,偶然进入其间的人,谁能知晓是主人的人?
或许有贵人进入树林,而主人的人起了谋财之心,恰巧贵人带的护卫是江湖高手,然后两方打斗,主人的人财没得到,却丧了性命?”
里面没了声音,老鸨继续道:“不是没这种可能,对不对,主人?
其实,很早便有传闻,湖边树林晚间常有贵人或富家儿女出没,因他们常令护卫守在林外,禁止普通平民进入,树林里渐渐形成了只有那些贵人或者富人家的人才会出入此处的规矩,而这,并非什么秘密。”
面具男恨声骂道:“一群见财眼开的小人!若非巡查的人发现及时,明早那绑匪见了死尸,后果还不知要怎样!”
老鸨娇声劝着:“行了行了,为几个不成器的生气,不值得!
明儿那绑匪卯时到,主人快些去休息,寅时末,就要起榻去应对他们呢!”
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响起,不徐不疾出了房门,轻盈的脚步声向右,重浊的脚步向左,分道扬镳。向左的脚步声,竟向着蓁蓁和郑忽所在房间而来。
他们俩对视一眼,郑忽轻转仙鹤展翅铜香炉,两人隐入暗道,却听脚步声继续前行,进了他们房间的左邻间。
两人悬起的心放下,蓁蓁悄然出门,“喵,喵,喵”,学了三声猫叫,随后把一个极小的沙粒弹在左邻间房门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啪”。紧接着,她抬手又向走廊上弹出一颗。
左邻间的房门倏然打开,面具男打了一个响指,探出头左右张望,却看到远处地上什么东西在跳跃。他疑惑着走了过去。
两个黑衣人从拐角倏然闪出:“主人。”
而缩回房内的蓁蓁,见郑忽已从暗道抱出小童,便把耳朵贴在了门上,倾听着外面的声音。重浊的脚步声似乎拐了弯,因为那声音明显弱了许多。
悄无声息拉开门,短短的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蓁蓁向郑忽招手,并迅速推开了左邻间的房门,里面的大榻上,一个小童全身赤裸安静地躺在上面。
重浊的脚步声停下,那边似有人从房里出来,醉酒的声音在不着调地唱着:“花红柳绿,我最爱——”
郑忽换了小童出来,两人悄然回房。
醉仙楼二楼这几间房,在醉仙楼的拐角,虽身处醉生梦死之地,却算是个安静所在。
当那重浊的脚步声越来越响时,蓁蓁知晓,面具男回来了。但他并未立刻回房,而是吹了一声口哨。
“主人。”
“你们再探一探,二楼可有武功高强之人出现。”
“是!”
蓁蓁和郑忽屏住气息,回到了暗道内。
烛光黯淡,烛架上的燃烧的烛心,向一侧歪下,引得烛泪涟涟。蓁蓁拿起剪刀,剪下一段黑糊糊的烛心,暗道内顷刻间明亮了许多。
郑忽忽然低低道:“不好,屏息。”
他身子软软地靠在暗道墙上,手从袖内摸出一个瓷瓶,倒了两粒放入口中,嚼得嘎嘣嘎嘣响。
剪子“啪”地落在地上,而蓁蓁,则大睁着震惊的蓝眸,倚着暗道壁,缓缓软瘫了下去。
片刻后,郑忽恢复过来,他跳起来,又倒出两粒,放入蓁蓁口中。蓁蓁的意识开始昏迷,但她知晓这是解药,强撑着咽了下去。
郑忽喂了蓁蓁药丸,背着她向暗道另一侧走去。他怀疑这暗道内有人守株待兔,一面走,一面四下打量着,只走了几步远,他便发现暗道一侧下方有个洞,一个黑衣人抱紧双腿蜷缩在里面,不过似乎是睡着了。
郑忽吓了一跳,拿出匕首在他颈部划过。因着这个人,他更加警惕。一路走,一路细细查看着。最终在暗道的另一头,又发现了一个黑衣人蜷缩在洞内。第一个人杀得仓促,他也有几分疑惑,那人丝毫未曾察觉他,而且死的时候动也不动。
莫不是已经死了?郑忽轻轻把手放在此人鼻下,呼吸均匀,显然活着。食指轻戳黑衣人的胳膊,加重再戳,连戳三下,那人毫无反应。难道被暗道内的药给迷倒了?
管他呢,先解决了再说。
等他解决了此人,背上的蓁蓁已经醒了,挣扎着便要从他背上下来。
他放她下来,将两个黑衣人在暗道内昏迷之事,告诉了她。蓁蓁有些不解,面具男的手下难道真如此蠢笨,在暗道里放了迷药,却把自己迷倒了?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因为当事人已经死了。她和郑忽能够确定的是,面具男应是发现了什么,才会在如此隐秘之处放迷药。
此地不宜久留,两人迅速离开。
他们来到夏娘子宅院处,远远找了一棵大树,悄然隐藏。
片刻后,树上响起三声猫,两个弹指后,远处亦有三声猫叫回应。
子时整,鑫衣店方向火光冲天,毒剑此处宅院的巷子里大喊了一声:“着火了,鑫衣店着火了!”
瞬间,狗吠声震耳欲聋。
这究竟是养了多少条狗呀!毒剑捂住嗡嗡乱响的耳朵,想道。
值守的护卫出现,宅院里有一阵的慌乱。但半盏茶的功夫后,宅院里归于平静,一支整齐的护卫队伍提着水桶,坐上马车,奔向出事地点。
夏娘子长发披垂,像个女鬼般站在院子里,她仰头望着远处的烟火,蹙紧了眉头,问身边一个侍女道:“醉仙楼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侍女恭恭敬敬道:“禀主人,并没有。”
她的眼神黯淡下去,叹息了一声:“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不眠之夜!”
拢一拢垂下的黑发,她的眼神豁然凌厉无比,咬牙问道:“湖边呢?什么情况?”
“禀主人,湖边的人手,又增多了至少两倍,一部分隐入树林,另外一些全部上了两条大龙舟。那儿已是固若金汤。”侍女抬起头来,殷殷劝解道,“由此,主人不必忧心。”
远处的大火愈发旺盛,夏娘子白皙的脸,在雪白的月光映照下,变得惨白,她恨恨道:“这些人穷凶极恶,谁知会做出什么事儿来!你瞧瞧,好好的一个店面,竟给毁了!”
话音方落,一条红绫倏然从天飞来,如蛇一般柔软地缠住了她的脖颈。侍女拔剑,尚未砍下,红绫已经带着人飞到了巷内的一棵大槐树上。
惊慌失措的她,举剑向天嘶声叫喊起来:“快来人,保护主人!”
一片树叶飞来,精准吻上她的额头,锋利的叶片从她前额入后脑出,侍女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难以置信地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噗”地后仰倒下。
与此同时,暗处飞出十几只竹箭,可惜的是,它们凌厉的身影,居然被一片片小小的槐树叶折服,随着树叶的力量倒飞回去,赢得猝不及防的惨叫声一片。
有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响起,前院的十几个护卫已来到后院,树叶如同蚂蟥,纷乱在雪白的月光下,悠然飞向他们,一击致命。
狗吠声此起彼伏,槐树上飞起一个娇小身影,飞向那一排精致的狗屋。
此时的院门外,黑压压出现了十辆马车,郑忽从院内槐树上跃下,把昏迷的夏娘子放到马车上,随后又如一只展翅大鹏,飞入第二进院落。
几个养狗人出现在狗舍处,打开了狗舍的铜锁,似乎是要放狗行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