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她似乎明白了,眼神乍亮却黯淡下来,如同黑暗的房间内,燃起的烛火被一阵风吹得只余一丝亮光。她冷冷瞥了郑忽一眼,里面带着无尽的失望。
原来,他一直在套路她,那句“你的夫君,哦,是我”,并非是他答错了仓促而改,而是故意以穿插“哦”的方式,混淆她的视听!
她这么聪明的人,却在他三个同样的回答后,方才明白他的险恶用心:“这是让自己在游戏中,承认他是她的夫君、爱人、心上人!”
可惜,游戏终归便是游戏,而这样的游戏,以后永远不会再有。
郑忽观蓁蓁神色,已知蓁蓁恍悟过来,脸上虽故作镇定,心内却着实有些慌。
原本一切向着他希望的方向前进,却在他沾沾自喜时,突然翻车了。
其实,他是清楚的,这个疯狂的游戏,他敢于这么回答,是在试探这个小狐狸。
最近两人的相处,算是十分和平,对于他偶尔的玩闹,蓁蓁似乎从未放在心上。
而这,给了他无尽的信心,他认为她是喜欢自己的,于是,借着这个机会,他故意说出了这三个试探的回答。
他想,她或许会默认,那是最好的结局;或者会当成一个玩笑,讽刺他两句,然后一笑而过。而他,也便知晓,他所追求的,任重道远,尚需努力。
但他意料中的两种结果,都没有出现,她显然没有默认,而是在清楚一切之后,失望了。
他也终于明白,现在他们的关系,绝不会像两人对答的那样——不要说是异想天开的“夫君”,便是“爱人”和“心上人”,也远远不是。
自己的心为何这般痛?
是努力过却未曾得到应该有的回报吗?
郑忽手按住胸口扪心自问着。
说起来,蓁蓁若仍旧是陈国的十三公女,以后的婚姻,则必定是为了国家的利益。
但养父陈桓公放出她是王女的消息,让他们之间的关系降到冰点。
若她不回陈国,她便不是陈国公女,她的婚姻,因着父母亡故,自己便可做主了。
只是,她若想嫁给他,会图他什么?
在陈宫内长大的她,不会看不到蔡姬对于陈桓公的等待,又岂会希望做个宫内人?
痴心妄想
如今的她,孑然一身,与任何人相爱,都不会为了家族和国家利益,付出的是纯粹而干净的情感。
而他,作为一国公子,虽是喜欢她,但想得到她的目的,总有自己和国家的利益隐在其中。
也许,若他不是一国公子,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会有不同。
可是,他在她的面前,已经完全放低了自己的身段,没有郑国公子的高傲,有的只是以师兄名义掩盖的殷殷关怀,但她,却清醒异常,不肯给他希望。
那么多家世好且美丽的女孩儿希望嫁给他,他看都懒得看一眼,即便是琪姜,一个大国的公女,他的心也没有丝毫心动。但是,他天天追着她跑,她怎么就这么狠心,哪怕装一下,给他一点儿假的温暖,那也是好的!他的心,也会欢欣雀跃!
郑忽怔住了,竟然觉得蓁蓁假装对他好,他也会欢欣雀跃?!
他再三在心内确认,确实如此。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简直是疯了!
所有的念头都在顷刻之间,蓁蓁默然转身,郑忽一把拽住她,紧紧抱在了怀中。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青林,我道歉,我是师兄,不该开如此玩笑!
你想要打我也罢,骂我也罢,我都能接受,只要你肯原谅我!”
那是害怕失去的声音,也是哀求的声音。
蓁蓁一任他抱着她,既没有斥责,也没有挣扎,只是眨着蓝眸微微发怔。
无论是在宫中还是宫外,人心都是最难琢磨的。
可是,她发现自己的心软了,想说没事。
然而这个没事的背后是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个肩负国仇家恨的人,一个有太多秘密的人,不适合像普通人一样,恋爱结婚生子。
而是抛开一切束缚,勇往无前。
为父母报仇,为消失的家国树威,再在合适时机,完成祖辈们的心愿。
想到此处,蓁蓁的头上,似在冬日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她打了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她不能心软,因为她没有资格。
身体在郑忽的怀里站直,蓁蓁搬起那颗趴在自己肩头的脑袋,两双眼睛近在咫尺。
对面的黑眸中,有无尽的挫败和无奈,亦有她清晰的倒影。
她微微一笑,对面的黑眸里,不知为何,瞬间也盈满了笑意。
恢复平日神态,蓁蓁挑眉,俏皮眨着蓝眸,樱桃般的小嘴儿紧闭,随后微微张开,笑嘻嘻道:“郑忽,你将是青林永远的师兄,永远。”
这句话说得极其明白,但郑忽却不肯放弃,心内暗暗反驳道:他不要做永远的师兄,他想要更亲近的关系。
面前红唇微动,像一只熟透的樱桃等人采撷。郑忽只感觉自己浑身血脉贲张,口中异常干涩,极其需要这颗樱桃的滋润。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液,心脏“砰砰”直跳,一口便含住了那颗诱人的樱桃。
一触到柔软温热的唇瓣,他口中干涩的感觉瞬间消失,那只有在睡梦中方能尝到的香甜滋味,现在他的口中弥漫,他闭上眼睛深吻下去。
等待着郑忽回答的蓁蓁,料不到等来的却是一个深吻。
这个吻,不给她呼吸的间隙,拼命地采撷,而且越抱越紧,仿佛要把她深深嵌入他的身体。
在这番突如其来的强烈攻势之下,她清醒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强劲有力的舌在她的口中轻挑着她的,时不时吸吮,抱着她的身躯越来越热,热到她感觉自己快要无法承受。
“师兄。”被堵住的嘴呜呜啦啦地叫着,在此刻,更像是在撒娇。
郑忽睁开了眼眸,抬头痴迷望了一眼蓁蓁,此刻的他,与冷面的、温柔的他皆不同。
倏然,他那双灼热的大手捧住了蓁蓁的小脸,烫地蓁蓁浑身一颤。
长葛的经历像一个噩梦,再次浮现出来,她尖叫一声,伸出一只手,用力砍在了郑忽的后颈上。
“主人!”驻留院内的鱼儿,听到尖叫,一脚踹开了郑忽的房门。
眼前的景象唬了鱼儿一跳,只见蓁蓁头发散乱,一手叉腰,嘴唇可疑地肿着,而郑忽则软成一滩,萎在蓁蓁脚下。
她忙上前扶住蓁蓁的胳臂,道:“出什么事了,主人?”
深深吸了一口气,蓁蓁令自己冷静下来,指着倒在地上的郑忽,干脆利落道:“他,好像又被下药了!
把墨大叫来照顾他,我们走!”
墨致早已回来,此刻和墨大在毒剑房里喝茶,两人听到蓁蓁的尖叫,也立即飞快赶来。
恰好,便听到了蓁蓁吩咐鱼儿那番话。
两人当即震惊地望向蓁蓁,见她红唇微肿,黑发散乱,忙上前道:“公女,对不住,墨大和墨致代替主人给您道歉!”
此时的蓁蓁,在鱼儿搀住她的那一刻,陡然像被人抽取了全身的力气,软软萎在鱼儿怀里,被鱼儿半拥半抱走着,只道:“带上你们的主人,尽快离开这儿!
我希望,我们以后永远不要再有交集!”
她的声音软糯无力,却异常果决。
“是。”
墨大和墨致异口同声回答着,却无奈对视,这个不省心的主人,让他们替他道歉也就罢了,还被人扫地出门,等他醒了,看他的脸往哪儿搁?!
蓁蓁主仆离开了,两人连忙把郑忽抬到榻上,墨大摸了摸他的脉搏,并无异常,轻拍着郑忽的胳膊,伏在他耳侧唤道:“主人,公女已经离开了。”
墨致拿了一块手巾,用冷水泡过,用力拧了一把,把它敷在了郑忽的额头,对墨大道:“主人像是有些发烧!”
墨大斜睨他一眼,心道:把人家公女的嘴都啃肿了,他体内的火没点燃才是有病!
算了,墨致不懂这些,说也白说。
凉手巾的刺激,果然比墨大的拍打管用,郑忽睁开眼睛,“咦”了一声:“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青林呢?”
不等回答,他一下子从榻上坐起,道:“我方才怎么了?”
墨大低了头,脸色微红如实禀报道:“属下是听到公女的尖叫声,以为有人青天白日刺杀,方才紧急赶来。进门便瞧见主人倒在地上,而公女的嘴唇却肿得老高。
公女说,主人又被人下药了。”
肿得老高?
郑忽很是懊恼地垂下头,这是第几次了,怎么还是不得法?
当初教习姑姑给他启蒙时,他把她点了穴,扔到墨大的榻上呆了一晚。
现在想来,当初,是应该听听教习姑姑讲解的。
墨致有些担忧地望着郑忽,唤了一声:“主人。”
“我要泡澡,凉水澡!”郑忽浑身燥热异常,烦躁喊了一声,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墨大见此,立即和墨致去张罗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