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风吹过,外面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此后,又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隐隐的,似有蛙鸣传来,忽远忽近。
她想起假山上的溪水,想来应是那儿的青蛙吧。
脑子开始迷糊起来,她歇了想要练功的念头,安稳闭上眼睛。
今夜,月光明亮,注定是个平静之夜。
就在意识半入睡梦之中时,院内传来郝囤的声音:“谁?”
房顶上响起窸窸窣窣之声,与风吹树叶的声音无异,但骤然清醒的蓁蓁却知晓,她的房顶上有一个人出现了。
一片寂静之中,长剑出鞘的声音后,所有的声息均消失地无影无踪。
唯有榻上的蓁蓁清楚,那个人并未离开。果然,片刻后,有人轻轻敲门,清朗的男声低低道:“小禾,你可在里面,小叔父救你来了!”
她一个鲤鱼打挺跃下卧榻,难以置信地打开了门。望着那双妩媚的桃花眸,蓁蓁竟有些结巴了:“小,小叔父,你,你怎得来了?”
窗口透进的月光,在室内地上映出一片光影,借着光影的光,蓁蓁瞧见,在桃花眸少年的手中,放了一个黑色药丸:“下三滥的招数,他们能用,你小叔父亦能用。你拿着这个,遇到人捏碎了一撒,他们便会晕倒。”
接着,他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玉瓶,笑着递给她:“这是解药,若撒药记得先吃上一粒,待会儿可别把自己给迷倒了。”
蓁蓁眨眨眼,吐了吐舌头,接过玉瓶小心翼翼放入袖袋,笑嘻嘻道:“小叔父,假山洞里有十几个药人,我答应救他们离开,不如我去带上他们?”
桃花眸一眨,少年眉头紧蹙:“会拖累我们的。”
举起手中黑色的药丸,蓁蓁挑眉:“有小叔父的药,怕什么!”
“行,我在外面给你望风,你尽快。”
有了桃花眸少年的应承,蓁蓁微微一笑,一跃便来到了卧榻边,从被褥下拿出那包解药和小石子塞入袖袋,想了想,从烛盘上拔下一根蜡烛,连着旁边的火折子一起放入袖内;随后又提了几上一个茶壶和茶杯。她
两袖沉甸甸地来到院中,和桃花眸少年正要跃墙而出,却听那间废置的房内,图三的声音道:“求公女,带上图三一起离开。图三对此处熟悉,可带公女避开外围的大网。”
桃花眸少年听了,疑惑地望着蓁蓁,蓁蓁立即果断道:“带上他,他是此处护卫,对地形和布置比我们清楚。”
说着,不等少年回答,她已轻盈跑入房内,搀了图三出来。
院内,图三勉强挣扎着站好,道:“公女自去做要做的事,图三和这位小郎在外面等着。”
桃花眸少年脸上明显不愉,但还是过去搀了图三的胳膊,越墙而出。
他们两人在假山的一处阴影里躲好,密切关注着周围的动静,为进入洞内的蓁蓁放风。
烛光摇曳,不断耀亮前面的黑暗,待得踏上石阶,下面有个少年的声音轻轻问道:“可是姑娘?”
正是白日来时,自称黑山二怪二门主徒弟的那个少年。
“是,我来了。”一步步走下去实在太慢,蓁蓁用手护住烛火,纵身一跃,便稳稳落在了地洞中央。
洞内静得出奇,少年问出了大家的心声:“姑娘是来救我们出去的?”
蓁蓁伸出食指轻嘘,先去开了少年的笼子,把蜡烛和手中的茶壶递给他,从袖中掏出茶杯和解药,一面捏起一大撮白色粉末放入杯中,轻声儿道:“我把解药拿来了,大家喝了解药,便随我一起离开。”
周围响起一阵低低的欢呼声。
蓁蓁望见,那些笼子里的人们,一个个眼睛发光,等待着她前去开笼。
少年先把蜡烛固定在笼子上,又提着茶壶给蓁蓁手中的杯子注满水,蓁蓁摇匀了,对少年道:“估计这是五个人的量,你先喝。”
她见少年接过茶杯,喝了两小口,便笑着先去开笼子,出来的人则直接去少年处,要解药喝下,很快,笼内的人全部出来,而蓁蓁则已在帮着少年兑解药了。
她摇晃着茶杯,环视着围着她的人,每一个人都形销骨立,浑身脏乱,但每一双眼睛,却因有了希望,而变得那么明亮。
她觉得不能让他们失望,于是,她轻声对他们道:“已经喝了解药的人,立即活动活动身体,出去若遇到危险需要快些跑,大家在笼内困着,身子难免有些不灵活。”
十几个人皆很听话,各自运动起来,有伸胳膊的,有踢腿的,也有扭动腰肢的,不一而足。
等到所有人都吃了解药,蓁蓁和少年举着蜡烛在前,引领着大家向外走去。
来到外面,蓁蓁低低唤了一声:“小叔父。”
假山的阴影里并没有人走出,蓁蓁果断止住脚步,对后面跟随的十几个人道:“大家稍等,我去瞧瞧望风的人去了哪儿。”
所有的人皆静默无声地点头,蓁蓁跃上山顶,却见一个人影由远而至,在一棵树下搀起一人,一个起落便来到了蓁蓁面前。
蓁蓁一喜:“小——”
桃花眸少年蹙眉,警惕四下环顾,食指挡在唇前,“嘘”了一声。见周围并无动静,便瞥一眼胳膊上挽着的图三,低低道:“方才幸而带了他,在他的指引下,我找到周围几个暗卫的隐身之所,一并用了药。现在应该安全了许多。”
听闻如此,蓁蓁给了图三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后一跃落到古松下,撩起黑毛毡,对里面的人低低道:“大家随我来。”
少年吹熄了蜡烛,一马当先走了出来,其余的人鱼贯而出。
明亮的月光下,这一排形销骨立的人,格外显眼。
桃花眸少年带着图三跃下假山,乍看到他们,着实吓了一大跳。
图三不知药人之事,亦是满面震惊,他望着这些人,低低建议道:“本来前院外围防卫比较薄弱,但是院内的护卫却多,如今我们人多,且大多不会武功,恐怕等走到大门口,人也所剩无几。不如,引开后院的人,直接从后院跳墙——”
一个粗嗓门低低提出质疑:“可是我们都不会武,如何跳墙出去?”
从这一排形销骨立的人中走出两人,异口同声道:“我会。”
蓁蓁摆摆手,安慰粗嗓门道:“我既然答应救人,便不会抛下你们,如今是四个会武者,一人带一个,多带几次,跃墙出去即可,不必担心。”
她的话瞬间安慰了那些惴惴不安的人,图三望着面前这个娇小身材,不显山露水却总能给人心安的女子,心内充满了佩服。
桃花眸少年凝神思索道:“我去前院探探,你们在此等候,若看到后院有护卫赶往前院,你们不要等我,立刻离开。”
他说完,一个起落便不见了踪迹。
图三望着月光下潇洒离去的白衣少年,感叹自己以往引以为傲的功力与之相比,实在是差了许多。
这许多人站在假山下面,太扎眼了!蓁蓁走到图三身侧问道:“可有隐身的好去处?”
图三收回自己的思绪,忙低低回道:“有,随我来。”
说着便瘸着腿在前领路。
蓁蓁的手一拍少年药人,蓝眸一瞥图三:“你搀着他,能走得快些。”
“好。”
得到了少年药人的搀扶,图三的行进速度便与常人无异,他引领大家从蓁蓁所住院子后面向东而行,在一片树林前停下了脚步。
图三道:“林中有个小房子,大家挤一挤,隐入其中便可。”
林内的树木混杂,有松树、柳树、桐树,但以槐树居多。
蓁蓁先行跃上树去,观察了片刻,确定安全方跃下树,带着他们进入了树林。
行了约二十来步,出现了一个低矮的茅草屋,借着透过枝叶筛落的月光,可以清晰地看见,茅草屋的半边已经被雨淋坏塌陷,另外半边却可以遮风挡雨。
这些药人十分听话,全部挤入了茅草屋。
蓁蓁唤住了少年和另外会武的一个药人,问询他们轻功如何,两人均称轻功不错。于是蓁蓁便分了三个方位,她和他们二人,各自在树林外侧树上了望观察,一有动静,立刻用猫叫通知对方。
受伤的图三,自然是与药人们在一起,但他听到蓁蓁的安排,对她的佩服又上了一层。
他们这边安排好,盏茶功夫,桃花眸少年便循着猫叫声,找到了树林里。
他很是开心地对蓁蓁道:“前院内的人,居然一点儿戒心也没有,我想引出他们,无奈他们皆睡着了,于是我撒了药粉让他们睡得更熟一些,便急着赶回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因着太容易,反而令蓁蓁起了疑心。
见蓁蓁对自己的话没有反应,他又道:“我们下一步——”
蓝眸微微一眨,蓁蓁果断道:“小叔父稍等,我问问图三怎么回事。”
蓁蓁快步进入茅草屋,在窗下找到图三,附耳低低说明了前院的情况。
图三诧异,微眯起眼睛道:“前院外面,曾有许多护卫巡逻。若是没看到他们,他们做什么去了?”
他的问话提醒了蓁蓁,她倒吸一口冷气,思索着道:“怕是,全部补到后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