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为了走那一条所谓的捷径，反而将事情无限复杂化了吗？！”江雁在质疑大家，也在质疑自己。
明明只要方向大致不差再沿着外部山体前进就不会找错，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都会陷入同一个思维定式，然后她也智商骤降跟着一头栽了进去。
百二听到江雁的疑惑，犹豫很久才为难道：“这是主君的想法。”
伏检知道有这么一条能够避开耳目直通沛山镇的山道，他告诉下面的人可以考虑这一路径，然后大家就很努力的往这个方向使劲。
“必须这一条，没有商量的余地？”江雁还是觉得只要目标达成，伏检是不会在意走了哪条道的，尤其是这道他们之前好像没有走过。
“可以商量，但是主君想要的那条听说距离最近，而且吧——主君想要的，才是最佳的。”
江雁：……
她懂了。
次日，凭江雁直觉挑选出方向的众人再次迎着风雪前进。
一路上走走停停，根据地势不断校正方向，在又又又一次夜色降临前，江雁发现了她熟悉的林子。
树木什么的完全变了样，但她一眼认出了远处的土坡。当时她侧躺在板车上，只能睁开一半的眼睛无数次观察视域内的地形，然后推演逃离后躲避的场景。
土坡就是选定的掩蔽物之一。侧边中段有三块裸露出的大石头，构成一个重心偏移的品字，因为风化雨洗，月光照射下会漫射出细碎的亮光。
这会儿即便被雪色掩住大半，但还有隐隐的碎光露出。
队形改变，这次江雁走在了最前排。
她转悠一圈，再次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整个人立时松懈了下来。接下来的路途毫无难度，她还有机会赶回东山村过个团圆节。
与江雁的松弛状态相反，寻路小队其他人则打起了鸡血，架着江雁几乎寸步不停歇的照着提示往前赶。
这究竟是急还是不急呢？
八日后，江雁站在自己用树枝清扫出来的一小块下山岔路上，等着队伍里的人在林中做好最后一处标记，才道：“沿着这条山道下去再快走两个时辰就到了沛山镇。但山下有一个村庄，想要避人耳目最好入夜后再赶路。”
交代完正事，江雁侧头小声询问起身边的人：“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时间拖了那么久，要耽误不少事情吧。
“还不到时候。”
下山在沛山镇住了两夜的江雁久违的紧张。他们一行人化整为零，有的提前混入京都，有的和她一样进到沛山镇，还有的去到了更远处的众阳郡。
江雁事后才知道，寻路的人虽以他们为主，但不止他们一拨，百二的话里真真假假。
在她抓住记忆带着大家顺利走上路途时，领队就第一时间就传出了讯息，后续人马或在三四日后按照沿途印记赶来。
沛山镇与京都毗邻，年节里人流如织，喜气洋洋，热闹得好似从未遭受过世事波折，让江雁恍若隔世。
她坐在客舍房间里，透过窗牖开出的一丝缝隙，安静窥视着外部动静。
最新收到的消息，中原府安插在荣成县的探子已经发现了异动并成功报信，现在就看双方谁能抢占先机了。
因为念着前大皇子妃谢苌筇的护送之恩，中原府莫都督在自家女儿不停歇的游说下，终于在不久前表现出明显的与谢家合作的倾向。
这一决定过后，针对都督府的暗杀又频繁了起来。早几年是乌单德担心莫闲借自家外孙身负皇室血脉为由横插一手，现在则是对莫家的率先报复。
……
在沛山镇停留的第五日，江雁和同伴们在驿站食水中动了手脚，成功药翻去众阳郡报信的莫家手下及驿站众人，随后赶紧转移到另一处隐蔽。
伏检已经率兵赶到附近，预计入夜后就对京都发起闪电袭击。
大队人马移动带来的动静无法瞒住镇中百姓，但他们缺乏上报渠道，只要拖住报信之人，中原府就会落后一步。
而她们下的药物正好可以让人昏睡至少一个时辰。
当夜，江雁和同伴爬上后山向京都方向眺望，上方的火光通红，浓烟滚滚升起。
其中一人四处观察许久，挑好几个点位道：“我们上去守着。”
守什么？京都那位已经登基当了皇帝的乌单德做事喜欢斩草除根，宋伏两家的主君们自然也不希望留他后患。
京都四个城门，江雁他们要守的是西北要道。
如果乌皇帝出逃仓皇间选中了这一方向，进沛山镇就是自投罗网，那么只能走上这唯一的进山通道。
不过考虑到逃往这边的可能性很低，部署就很敷衍，甚至还将江雁她带过来涨见识涨经验。
说实话，江雁只想拒绝这份贴心。
……
后半夜，这片幽静的山林终于出现了声响。
江雁悄悄往下看，应该是第一批从京都仓皇逃出的百姓。
此处是背山的山坳，寒风经过这里都会减弱几分。带队的人草草观察了一下，就做出在这里停留的决定。
埋头苦走的人群稍微放松起来，江雁这时候才得以窥看部分人的样貌。
可即便有月光映着雪色，总体上还是乌漆嘛黑的，很难看清人脸。
江雁有些发愁：这么冷的天，他们怎么不捡点木柴生火呢？
但转念想到自己躲藏的地点说隐蔽也不隐蔽，万一被拣木柴的人发现个正着……算了，大家还是先冻着吧。
往后的小半个时辰，又有几波逃难的人陆续赶到。
江雁和同伴们早在此处变得人多且杂乱之时偷偷混了进来，几人假装互不相识，然后安安静静的在边缘某个篝火堆旁围坐，全方位观察起在场众人。
她没有见过乌单德本人模样，只见过他的画像。中等个子，身体瘦削，腰部微弯，面色偏青黑。
听说当年身材十分肥硕，以至于那带毒匕首捅过去时只浅浅伤到了右肾没能洞穿，加上有肥肉消耗，高烧昏迷八九日也没因为虚弱饿死，愣是从阎王爷那把命抢了回来，只是身体彻底垮掉了。
江雁想起杨记室当时的吐槽，昏迷在床生死不知，这么好的机会，京都那些日日一副忍辱负重的官员们，怎么就没想着去多补一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