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笑脸上的自信笑容渐渐凝固,他眯起眼睛极力远眺,却看不清对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感觉到有什么庞然大物正朝着这边猛冲过来。
突然,城墙上有士兵尖声惊叫:
“牛!是牛!火牛啊!”
只见上百头公牛蒙着眼睛,尾巴上绑着噼啪作响的鞭炮,如同移动的火山般向行尸群猛冲而来!
牛角上绑着利刃,牛身披着浸油的毛毡,所过之处一片火海。
但这还不是全部!就在火牛群之后,魏渊亲率五百精锐骑兵,人披重甲,马覆皮革,如同离弦之箭般紧随而至!
“放箭!快放箭!”
守将慌忙下令,声音已带颤音。
然而为时已晚。
火牛群已然冲入行尸阵中,那些不惧刀剑的僵尸在狂暴的火牛面前不堪一击,或被撞得四分五裂,或被践踏成泥,更有甚者被牛角上的利刃直接撕碎!
魏渊在乱军中一眼就锁定了那个白袍身影。他张弓搭箭,臂力迸发,弓弦震响处,一支利箭如流星般破空而去!
徐笑正慌乱间,忽觉危机迫近,急忙举起骨笛格挡。
咔嚓一声脆响,那支浸染了无数冤魂的骨笛应声而断!箭矢余势未消,直接穿透徐笑右肩,带出一蓬血花!
“呃啊!”
徐笑惨叫一声,笛声戛然而止。
几乎在同一瞬间,红雾开始消散,那些仍在挣扎的行尸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纷纷倒地不起,再无声息。
妖术被破!
魏渊勒住战马,朝身边的侍卫打了一个手势。
紧接着,数十支红色的“起火号箭”呼啸着升空,在夜空中划出耀眼的轨迹。骑兵们见状立即拨转马头,如同潮水般向本方阵地撤去。
城头上下一片死寂,唯有火牛奔腾的脚步声在夜空中回荡。徐笑捂着流血的肩膀,脸色惨白如纸,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就在守军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时,对面的凤凰山上突然火舌四起!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撕裂夜空,二十四门佛朗机炮同时怒吼!炮弹划过漆黑的天空,如同陨石般砸向武昌城墙。
第一轮齐射就准确命中西南角城墙,那段新修的墙体顿时碎石横飞,守军惨叫着从城头跌落。
“明军。。。明军夜里也能打炮?”
刘子坤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明军炮兵显然经过了特殊训练,夜间射击的精度丝毫不逊白昼。炮弹如同长了眼睛般,专门轰击城墙薄弱处和城内重要设施。
一轮又一轮的炮击接踵而至,武昌城内顿时陷入一片火海。
粮仓被直接命中,熊熊大火映红了半边天;军械库中弹爆炸,储存的火药接连殉爆,巨大的冲击波震塌了附近的民房。
“救命啊!”
“无生老母保佑!”
城内哭喊声、求救声、爆炸声交织在一起,宛如人间地狱。
王焕在城头指挥部疾声下令:
“快组织救火!炮兵还击!还击啊!”
然而武昌城防炮射程不足,根本无法威胁到凤凰山上的明军炮阵。守军炮兵徒劳地发射着炮弹,却只能在凤凰山脚下炸起团团泥土。
魏渊站在炮兵阵地上,通过特制的“千里镜”观察着炮击效果,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白天时,他已经无数次训练炮兵进行了瞄准射击,就是为了这一刻。
“禀柱国,城内粮仓已被摧毁三处!”
观测兵大声报告。
“继续轰击,重点目标:城墙西南段、敌军炮兵阵地、所有疑似指挥所。”
魏渊下令冷静。
“让白莲教看看,什么叫火炮齐射,这才是真正的神迹!”
原来,魏渊正是利用了优劣势转化的道理。
白莲教以为火炮夜间无法精准射击,魏渊就偏要在夜间进行炮击;白莲教以为行尸发挥作用的夜间是他们的主场,魏渊就是要在对方的主场占据绝对主导权。
这一夜,武昌城经历了开战以来最猛烈的炮击。直到东方发白,明军的炮火才渐渐停歇。
而此时武昌城内已是满目疮痍,城墙多处破损,城内火光冲天,守军死伤惨重。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凤凰山上时,明军将士们看到魏渊仍然屹立在炮兵阵地上,猩红战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满了敬畏,这位柱国大人,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所有人:在真正的实力和智慧面前,任何邪门歪道都不堪一击。
徐笑在亲兵的搀扶下,望着满目疮痍的武昌城,终于明白自己招惹了一个多么可怕的对手。而更让他恐惧的是,这仅仅是个开始。
天光破晓,硝烟未散。
魏渊根本没有给守军任何喘息之机,凤凰山上的炮火反而愈发猛烈。炮弹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在武昌城头,那段昨夜被重创的西南城墙终于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轰然坍塌,扬起漫天尘土。
“铁甲军!随我来!”
王焕嘶哑的吼声在混乱中格外清晰。
他亲自率领最后的三百铁甲军,如同移动的铁壁般堵在城墙缺口处。重甲步兵结阵而立,长枪如林,与汹涌而入的明军轰然相撞。
“杀!”
王焕一夫当关,长枪如蛟龙出海,瞬间刺穿两名明军士兵的胸膛。铁甲军紧随其后,以血肉之躯筑起最后防线。刀剑交击之声不绝于耳,鲜血很快染红了坍塌的砖石。
然而明军如同潮水般源源不断涌来。王焕眼见铁甲军伤亡惨重,当即厉声喝道:
“骁骑营!上马!”
数十亲兵迅速牵来战马,王焕翻身上马,长枪指向缺口:
“冲出去!把他们压回去!”
骑兵从缺口处猛然冲出,瞬间冲散了正在涌入的明军步兵。
王焕一马当先,长枪所过之处,无人能挡。就在此时,一声熟悉的怒吼从乱军中传来:
“王焕!拿命来!”
贺人龙挥舞大刀,率一队精锐骑兵直扑而来。
“来得好!”
王焕眼中燃起战意,拍马迎上。
两员猛将在乱军中激烈交锋,长枪与大刀碰撞出刺耳的火花。周围的士兵纷纷退避,为两位将领让出战场。
“贺人龙!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杨帅亲传的枪法!”
王焕大喝一声,枪法陡然变得凌厉无比,如狂风暴雨般攻向贺人龙。
经过数十回合激战,贺人龙渐渐不支,终于被王焕一枪刺中肩胛,惨叫着跌下马去。明军见主将落马,顿时阵脚大乱。
“追击!”
王焕长枪一挥,正要乘胜扩大战果,一骑探哨却疾驰而来,声音凄惶:
“将军!南门也被攻破了!明军大队正往这边杀来!”
王焕脸色骤变,立即拨转马头:
“骁骑营随我来!其余人守住缺口!”
他率两百余骑疾驰向南门方向,却在一条宽阔的长街上被一队特殊的骑兵截住去路。
这些骑兵人人披着金边玄甲,头盔上插着鹰羽,正是魏渊的亲卫“金鹰卫队”。
更可怕的是,这些骑兵人人手持一种短管火枪——“崇祯式”骑枪。见王焕部队冲来,金鹰卫迅速分成两列,前列散开,后列立马举枪。
“放!”
指挥官令旗挥下。
砰—!
密集的弹雨扑面而来,王焕身边的亲兵顿时人仰马翻,惨叫着倒下一片。
王焕侥幸躲过一劫,却也被流弹擦伤脸颊,鲜血直流。
他刚为自己躲过一劫而暗自庆幸,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那人玄甲红袍,坐骑神骏,手中长刀在晨曦中闪着寒光。虽然多年未见,但那睥睨天下的气势丝毫未变。
“魏帅!”
王焕失声惊呼。
就在他认出魏渊的瞬间,大明柱国的长刀已经挂着风声劈斩而来!这一刀快如闪电,势如雷霆,王焕根本来不及格挡。
刀光闪过,血溅长街。
王焕只觉得胸口一凉,低头看去,甲胄已被彻底劈开,一道深深的伤口从肩头直至胸腹。
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马背上那个如同战神般的身影。
“呃。。。”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有鲜血从口中涌出。
身体缓缓从马背上滑落,重重摔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在意识渐渐模糊的弥留之际,王焕仿佛被拉回了多年前的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校场。
那时他还只是个小小的旗总,穿着洗得发白的军服,站在南阳新兵营的队列里。
年轻的魏渊刚刚升任总兵,前来巡视练兵情况。
阳光洒在魏渊崭新的将甲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你,出列!”
魏渊突然指向他,声音洪亮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焕心脏狂跳,忐忑不安地走出队列。周围的士兵们都屏住了呼吸。
“与我过两招!”
魏渊脱下披风,露出结实的臂膀,眼中闪着挑战的光芒。
校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王焕记得自己当时年轻气盛,虽然明知对方是总兵大人,却也不愿轻易认输。他摆开架势,使出自认为最拿手的擒拿手法,直取魏渊中路。
然而仅仅一个回合。
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刻已经被重重摔在黄土场上,扬起一片尘土。
魏渊的动作快如闪电,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
“魏总兵,我叫王焕。。。”
他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说道,脸上火辣辣的,不知是因为摔倒还是羞愧。
令他意外的是,魏渊并没有摆出胜利者的高傲姿态,反而大笑着伸出手来:
“王焕!我记住了!”
那只手强健有力,一把就将他拉了起来。
“是条好汉!有胆色!”
午后的阳光格外温暖,洒在魏渊爽朗真诚的笑容上。
那一刻,王焕心中没有丝毫败北的屈辱,反而涌起一股奇特的敬佩之情。他记得魏渊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好好练!将来必成大器!”
就是这个简单的鼓励,让他在后来的日子里无数次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只为不辜负那个人的期许。
就是从那天起,他王焕的名字开始被上级注意,一步步从旗总做到千总,再到参将。。。
可是现在,那些温暖的阳光正在急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武昌街头冰冷的青石板。
魏渊的笑容在记忆中模糊,化作眼前马背上那个冰冷的身影。
王焕想要抬起手,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只有殷红的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染红了他的胡须。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的厮杀声渐渐远去,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江水。
“魏帅。。。”
他用尽最后气力喃喃道,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你还记得我吗。。。。”
他的眼前彻底陷入黑暗,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武昌城上空那轮模糊的太阳,与记忆中那个午后的阳光重叠在一起,然后渐渐熄灭。
街道上的厮杀声完全远去,最终归于永恒的寂静。只有那具躺在血泊中的身躯,还保持着微微抬头的姿势,仿佛在等待着某个永远不会再来的回应。
大明柱国魏渊勒马而立,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敌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拨转马头,继续向前驰去。
随着王焕的死,武昌城的陷落,已经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