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真的错了吗？”
韩岳和仇烟织都在心里问着自己这个问题。
不，没有错的。齐焱他就是认贼作父，助纣为虐，坏事做尽。
韩岳摇着头，怒吼着控诉：“就算你救了我们，也不能抵消你在朝露之变做的那些恶事。”
“齐焱，先帝是被你害死的，朝露之变那么多无辜枉死之人都是你带人屠杀的。”
“如果你以为你救了我们，就能赎清你的罪孽，那我把这条命还给你就是。”
“好啊。”李莲花直接应下：“那你们便自戕还命好了。”
“你韩岳，你王若清、令妹王若泠。还有先帝和王扬，你们所有人都欠他的。”
齐焱抬头红着眼眶望过来，想说什么，却被李莲花直接点了哑穴，强行闭嘴。身体更是直接动不了，只能像个雕塑一样站在那儿。
仇烟织皱紧眉头，抬眸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齐焱投靠仇子梁的计划是你爷爷定下的，齐焱搅和进这滩浑水，成为如今受制宦奴的傀儡皇帝是受先帝所托的。”
“怎么？你们以为他最坏，他最可恨，他该死是吗？”
李莲花摇摇头，目光里满是怜惜：“可他才是最无辜，最可怜的。因为你爷爷的计划，因为韩大将军你先主先帝所托。”
“他顶着万人唾骂，走上了这条罪人之路，无人理解，无人帮携。”
如果齐焱不是有了自己，他就算最后成功，也命不久矣。
“他可以苟且存活，置身事外的。但他选择以身入局，认贼作父，只为重振大兴，挽留这摇摇欲坠的王朝。也同时，还以天下太平，百姓安宁。”
韩岳也好，仇烟织也好，他们也想复兴大兴，但他们更多想要报仇。
他们的理想不够纯粹，真正纯粹为国为民，一心只为大局的人，从始至终就只有齐焱一个人。
所以他是孤独的，毕竟理想者，向来是孤独的。
“陛下。”李莲花踱步走到齐焱身边，将动弹不得的齐焱拥入怀中。
小可怜陛下红透了眼眶，只是硬撑着没让自己的眼泪流下。
他觉得自己做的事是对的，可这一路走来牺牲的人太多，无辜者的鲜血、那些哭嚎求饶、咒骂仇恨，他全盘接收。
是的，这些都被他算作了自己的罪孽。
所有人都说他是个罪人，他也觉得自己就是个罪人。
他从不奢望能有人可以无条件支持他，包容他所有的一切。
可这个人真的存在了，他心里的委屈却怎么都止不住。
他只想像个什么都不用管的小孩一样，扑进爱人怀里，拥抱他唯一的温暖。
在两人相触的那一刻，齐焱发现自己能动了。
他毫不犹豫紧紧回抱住李莲花，将头埋进他的肩窝，一直忍住的泪水才终于悄悄落下，泪湿了爱人的衣襟。
李莲花掌心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对他而言，整个世界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什么朝堂斗争，什么世事变迁都抵不过眼前这个真实存在的人。
他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唯一只在乎眼前的齐焱而已。
他笑，自己也开心。他哭，自己就心疼。
“陛下啊~”李莲花轻叹一声，这眼泪透过衣袍烫到了他的皮肤上，真真是烫得他心软成了一滩水。
他曾经只是想做个过客，绝不参与这世间的一切俗事。
后来他心态变了，对齐焱起了怜惜，便想着就算不参与，保他安康也无妨。
然后，又发现他孤苦无依的，连个手下都没有，热血上头便送了他个好帮手，做个随时保护的执剑人嘛，安全有了保障也有了人可用，这总该够了吧。
可人呐，有一有二就有三，最经不得感情的腐蚀。
这不漂亮可怜的美人陛下把自己的心都直接给套牢了，再说自己要袖手旁观，独善其身，也是做不到了。
“陛下不难过。”李莲花早已收起了少师，他双手捧着齐焱的脸，用掌心的热意慢慢捂热他冰凉的脸庞。
指腹轻轻摩挲着嘴角的青肿，很是疼惜：“以后不要再这么以身犯险了，受伤会痛，多难受。瞧瞧，咱们美人陛下这么漂亮的脸蛋，伤了可就不好看了。”
“没事的，我会一直陪着你，陛下想做的，我都会帮你。”
他用自己的温柔安抚着齐焱的心酸委屈，好半晌，终于让陛下平静下来。
“花花。”齐焱嗓音哑着，突然开口：“你不是说你不会武功吗？”
呃......李莲花讪讪笑了两声，尴尬了。算账只会迟到，不会不来。
“这行走江湖嘛，总要多留个心眼，就跟财不外露一个道理，做人要低调。”
“哦，所以你是跟我留了个心眼是吧？”
陛下顶着红彤彤的眼睛抬眸望着他，李莲花低头，两人四目相对，这眼神真的让莲花花久不见动静的良心罕见地动了一下。
然而，人要学会自洽。要去怪责外因，而非向内自省。
“没有啊。我一腔真心为你，陛下怎么能这么想我。明明是陛下你不够了解我，太缺乏对我的深度观察了。”
“陛下，对爱人的了解，是要靠自己发现的，你是不是对我不上心啊？”
呵呵呵，小胖鸟笑了，莲花花的经典倒打一耙，反客为主。
齐焱沉默了片刻，咬着牙低头把脸上的眼泪全都蹭到李莲花衣服上。
好险没有鼻涕，不然两人的感情怕是要产生裂缝了！
但是擦眼泪呢，李莲花也只能叹着气接受了。
自己的爱人自己哄，没办法，谁让他就是这么善解人意，体贴入微呢。
当然，肯定不是因为自己心虚的缘故。
“眼泪都浸透了，陛下，你得赔我衣服啊。”
齐焱咬牙切齿：“赔，朕给你做一百件不重样的，你天天换！”
真相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仇烟织也好，韩岳也罢。都不过是政治斗争浪潮下随波逐流的小鱼。
从前他们把控不了自己的命运，现在，他们依旧没能搞清楚自己身处的环境和立场，像个找不到方向的无头苍蝇。
“韩将军。”仇烟织半软着身体往后倒去，好在严修接住了她，没让她摔倒。
韩岳死了，死在了真相的暴击之中。他可以接受自己报仇失败，却无法接受，在这件事情里一直以为正义的自己反而成了做错的那个。
他恨了八年，竟然恨错了人，像个笑话一样。
仇烟织捂着嘴泣不成声，得知了这般真相，又亲眼看到恩人死在眼前，她又如何能不难过，不怀疑自己。
只是她终究还是心态强大的，悲痛没多久，她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重新收拾好心情，挣开严修的搀扶来到齐焱面前。
“臣女王若清，愿与君共诛仇贼，复我大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