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的美玉既能修复到完好如初，又何必留着瑕疵，平白让人叹息。”
李莲花笑着说起，语气中的赞叹之意不掩。
什么上好的美玉！！
齐焱听着这话直接红了耳朵。
他看了眼正认真净手的李莲花，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倒让齐焱有些不知道他只是随口一说，还是故意为之。
他眼睫闪动，开口问道：“你，你不喜欢我身上留疤吗？”
李莲花又转头去收拾药箱，没注意他的模样，只随口回应着。
“嗯，不喜欢啊。漂漂亮亮的陛下，留了疤痕可不好看哦。”
对着他的笑眼，齐焱耳根更红了，嗯嗯应了两声，低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摸了摸上次那道三寸长的伤口处，在好药的伺候下已经开始结痂脱落。指腹的触感确实不是很好，和旁边完好的肌肤相比，更是突兀。
等结痂脱落后，应该会长好的吧，会和以前的皮肤一样光滑的吧。
嗯，应该不会不好看的吧。
“哦对了。”李莲花开口，正想说李莲叶的事：“陛下，我妹妹她......”
“陛下。”程怀智走进来通报：“紫衣局程尚宫求见。”
程兮。听到这个人，齐焱的眼神顿时冷沉一片。
“宣。”玉真坊的事情，那三百人的事情，他倒要听听程兮有什么说法。
李莲花识趣地闭嘴，正想说告辞，却见齐焱示意他稍等片刻。大概是以为自己方才有什么事情要说，就没让他离开。
得，李莲花索性直接坐下，那就等等吧。
齐焱起身去了外间接见程兮，隔着屏风，李莲花能清晰听到二人的对话。
对已经确定对他有二心的程兮，齐焱的态度已没了往日那般亲近信任。
陛下漫不经心揉捏着掌心，双手手肘撑在膝上，看程兮的目光淡淡，不露神色。
“程尚宫，你来做什么？”
程兮心头惴惴，她也拿不准齐焱的心思，只能按原定计划坦白。
她跪倒在地，双手捧着一本册子递到齐焱面前。
齐焱淡淡瞥了一眼：“这是什么？”
“这是真正的紫衣局名录。”
齐焱似笑非笑扯了扯嘴角，接过名录翻阅，听程兮说了名录如何解读，大致了解了这名录之上除去记录的三百人名字，还记录了她们这些年的训练过程。
这么详细的训练啊，三百死士，程兮竟当真瞒了自己这么久。
“所以，紫衣局另有暗部势力之事，你一直隐瞒着朕啊。”齐焱笑着，笑却不达眼底，对他而言，程兮此刻的坦白不过是被动之举罢了。
程兮一字一句道：“奴没有隐瞒，而是遵从，先帝遗旨。”
齐焱假做惊讶模样：“哦？”
“你说，是皇兄让你这么做的？”
“是，朝露之变后先帝被仇子梁软禁难有作为，便私下令奴挑选有练武天赋的女童，重建紫衣局，这事，陛下也是知道的。”
“朕确实知道。”齐焱笑意收敛，声音冷沉：“但皇兄，可没有让你再建一个玉真坊啊。”
‘啪’地一下，齐焱将那名录摔到程兮面前，天子之怒终是显露。
程兮心头一惊，也不禁害怕到呼吸都急促了些，但依旧强装镇定为自己解释。
“长明宫内全是宦官耳目，千人之数过于庞大，未免引起仇子梁注意，只能一点点的筛选出优秀的孩子，送往宫外训练。”
齐焱轻嗤一声，开口质问：“是吗？那朕上位之后，你为何不如实交代。”
程兮垂眸，慢慢道出想好的借口：“先帝有言，若新帝有鸿鹄之志，可辅佐之，若是......”
“若是认贼作父，孱弱无能，便要另立门户是吗？”齐焱替她说完这话，脸色已然冷沉一片，怒意盈于眼眶。
程兮惶恐跪伏在地，声声认错，认错，却也是狡辩。
李莲花攥紧了手中的茶杯，神识透过屏风看向外面的帝王，向来坚强的帝王眼中泛起苦痛之色，竟隐有泪意浮现。
认贼作父，却其实是卧薪尝胆。
孱弱无能，但也已经拼尽全力。
世人不理解他，万人唾骂他。可他坚定不悔，承受着所有的骂名坚定向前。
为求天下太平，为除宦党之祸，为这早被蛀虫腐蚀的偌大王朝。
程兮的话很伤人，但他努力在程兮抬头之前平复了情绪，不让外人看到他的丝毫软弱。
只是目光扫过屏风的方向时，这一刻，齐焱有些后悔将李莲花留下。
他不堪，被人道破不堪皆无所谓。只是不愿让李莲花看到他的狼狈。
李莲花望着手中的茶杯，眼底泛起复杂的情绪，齐焱……
齐焱定了定心神，又对程兮问罪之后，责令她交出玉真坊。
程兮迟疑片刻，试探问起：“敢问陛下，打算派何人前来接管？”
“怎么？朕想如何安排还要经过程尚宫你的同意？”齐焱面露嘲讽，威严的双眸扫过程兮，隐有警告之意。
“奴不敢。”程兮慌忙俯首认错：“只是这玉真坊和紫衣局的人手培养不易，奴只是担心，若无能人接管，怕会损伤陛下势力。”
程兮是知道的，陛下身边根本就无人可用，她多问这一嘴，不过是想借机把侄女程若鱼重新推回执剑人之位，接管这两处势力而已。
毕竟那是自己一手培养的侄女，玉真坊交到她手中，也不算脱离她手。
“陛下，鱼儿身为前任执剑人，虽行事莽撞了些，对陛下的忠心却毋庸置疑。如果可以，希望陛下能考虑一下鱼儿。”
齐焱身边也确实无人，程若鱼，从玉真坊一事看来，她确实不知道程兮做的这些事情，也还算是心性赤诚。
在无人可选的时候，他也确实只能选程若鱼。
可谁说，他身边无人呢？
齐焱偏头看向屏风后，李莲花歪着脑袋露出一张笑脸，张着嘴和他比口型，说了一句：李莲叶。
程兮埋首在地上，加之背对的缘故，没看到李莲花，自然也没看到和李莲花对上眼神的陛下，眼里那清浅的笑意。
齐焱懒懒地往后一靠，翻着手掌漫不经心道。
“这就不劳程尚宫费心了，朕自有人选，比你那鲁莽愚蠢的侄女聪慧能耐，再是适合不过。”
“程尚宫，准备准备，把玉真坊和紫衣局整理好交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