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胡同冰冷的墙壁如同铁钳般挤压着霖哥儿瘦小的脊背,污浊的泥水浸透了他破烂的草鞋,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心中那灭顶的绝望。
疤痢头揉着被尘土迷住的眼睛,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另外两个喽啰狞笑着,如同两堵移动的肉墙,彻底封死了狭窄的出口。
昏暗中,他们脸上横七竖八的刀疤和眼中闪烁的凶光,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小兔崽子!还挺能跑啊!”疤痢头吐掉嘴里的泥沙,声音嘶哑,带着被戏耍的狂怒,“把东西交出来!乖乖跟老子走!还能少吃点苦头!不然……”
他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磨得锃亮的剔骨尖刀,在污浊的空气中虚劈了一下,发出“咻”的破空声!
“老子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剐下来喂狗!”
霖哥儿浑身抖如筛糠,牙齿咯咯作响,小小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蜷缩成一团,死死护住怀里的油布包。
那“鸣蝉”的震动透过布料清晰地传来,每一次震动都像重锤砸在他脆弱的心脏上。
他不能交出去!
金顺义临死前的话在他耳边回响:“……包……黑蝎……倭人……金山……”
他知道,这包里藏着要命的东西!
交出去,他会死得更快!
可是……不交……他环顾四周,三面是湿滑冰冷的墙壁,一面是步步紧逼的凶徒!
插翅难逃!
泪水混合着污泥和汗水,糊满了他的小脸,视线一片模糊。
娘……娘……我该怎么办……他仿佛看到娘亲在工坊里温柔而疲惫的笑容,看到自己第一次领到工钱时那份沉甸甸的喜悦……他不想死!
他猛地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救命啊——!!!”
尖锐的童音在死寂的巷子里如同炸雷般响起!
疤痢头三人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震得一愣!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
霖哥儿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幼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他猛地弯腰,抓起地上混杂着碎石和污泥的烂泥,狠狠砸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喽啰的脸!
“噗!”烂泥糊了那喽啰一脸!
“啊!我的眼睛!”
喽啰惨叫一声,下意识地捂脸后退!
霖哥儿抓住这千分之一秒的空隙,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疤痢头腋下和墙壁之间的狭窄缝隙中钻了过去!
动作快如闪电!
拼尽了所有的求生本能!
“妈的!抓住他!”疤痢头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怒吼!
三人如同被激怒的疯狗,转身狂追!
霖哥儿头也不回,在狭窄、湿滑、堆满垃圾的小巷中亡命狂奔!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胸膛!
肺部如同火烧般灼痛!
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
但他不敢停!
不能停!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声、恶毒的咒骂声如同跗骨之蛆!
越来越近!怀里的“鸣蝉”震动得更加剧烈,仿佛在催促他,又仿佛在嘲笑他!
他慌不择路,拐进一条更窄、更暗、散发着浓烈尿臊味的岔道!
脚下突然一滑!
“噗通!”一声!
他重重摔倒在地!
怀里的油布包脱手飞出!
滚落在几步外的污水坑里!
“哈哈!小崽子!看你往哪跑!”疤痢头狞笑着扑了上来!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霖哥儿!
霖哥儿绝望地看着那肮脏的油布包,又看看疤痢头那张狰狞的脸,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不甘!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就在疤痢头粗糙的大手即将抓住他衣领的瞬间!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致命寒意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巷口上方的屋檐阴影中响起!
“噗!”
一支通体漆黑、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毒针,精准无比地射入疤痢头伸出的手腕!
“啊——!!”疤痢头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
手腕瞬间变得乌黑肿胀!
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
他猛地缩回手,惊恐地看着迅速蔓延的黑线!
“谁?!谁他妈暗算老子?!”疤痢头又惊又怒,捂着手腕,三角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暴戾!
另外两个喽啰也吓得魂飞魄散,惊恐地看向巷口!
只见巷口屋檐的阴影中,一个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滑落在地!
正是服部半藏!
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发紫,呼吸急促而紊乱,左臂无力地垂着,脖颈处那道紫黑色的伤口肿胀得如同一条狰狞的蜈蚣,爬满了半边脖颈!
但他的眼神却如同淬毒的寒冰,锐利、疯狂、充满了不顾一切的杀意!
他右手捏着几枚同样的毒针,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刚才那一击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
他死死盯着地上的油布包,又扫了一眼惊恐的疤痢头三人,最后目光落在同样吓呆了的霖哥儿身上!
“包……给我……”服部半藏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垂死的喘息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疤痢头看着自己迅速变黑溃烂的手腕,又看看服部半藏那如同恶鬼般的模样,恐惧瞬间压倒了贪婪!
“倭……倭人?!妈的!是毒针!快跑!!”
他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再也顾不上什么油布包,转身就逃!
另外两个喽啰也吓得屁滚尿流,连滚爬带地跟着疤痢头消失在黑暗的巷子深处!
死胡同里,只剩下服部半藏、霖哥儿,和那个静静躺在污水坑里的油布包。
服部半藏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体内的剧毒和丹毒,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踉跄着向前一步,试图去捡那个油布包,但身体一晃,差点栽倒在地!
他强行稳住身形,目光如同鹰隼般死死锁定霖哥儿:“孩……孩子……把……把包……给我……”
声音虚弱,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霖哥儿蜷缩在墙角,小小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
他看着眼前这个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浑身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倭人,又看看地上那个沾满污泥的油布包。
金顺义临死前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倭人……金山……”
倭人!
就是他们害死了金顺义!
害得他落到这步田地!
他不能给他!
绝对不能!
一股莫名的勇气混合着恐惧和愤怒涌上心头!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油布包!
一把将它紧紧抱在怀里!
然后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巷口另一个方向亡命狂奔!
“八嘎!”服部半藏眼中寒光爆射!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弱小的孩子竟敢反抗!
强烈的愤怒和求生的欲望瞬间压倒了身体的极限!
他低吼一声,如同受伤的野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朝着霖哥儿逃跑的方向狂追而去!
每一步落下,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剧痛钻心!毒素在体内疯狂肆虐!
但他不能停!
油布包里的情报!
还有那“鸣蝉”发出的信号!
是他活下去唯一的希望!
霖哥儿抱着油布包,在迷宫般的小巷中拼命奔跑,肺里如同着了火,双腿如同灌了铅。
他不敢回头,但能清晰地听到身后那沉重而踉跄的脚步声,如同索命的鼓点,越来越近!
那倭人受伤了!
但他还在追!
像一条甩不掉的毒蛇!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慌不择路,一头冲进一条相对宽阔、但依旧昏暗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