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看到妻子的笑容瞬间凝固，眼里闪过一抹惊慌。
但这抹惊慌只持续了短短两秒便消失不见。
他又露出柔和的笑容，放下行李，走上前去，想拥抱妻子。
安如梦后退数步，抱紧身体：“回答我，你到底有没有骗过我？”
王城伸出去的双手停在空中，半晌才道：“你问的是哪方面？”
“所有！”安如梦盯着他，“我到底是何小忆还是安如梦？”
“你到底是王瑾然还是王城？”
“你到底有没有离婚？”
“你到底有没有在暗中阻止我找回我的真实身份？”
王城默默地看着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轻声道：“小忆，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安如梦淡笑，目光却很犀利：“你问这个问题，是想杀人灭口吗？”
王城微微拧眉：“小忆，我们相识10年，结婚6年，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这10年来的生活是真实的。”
“你要相信这真实的10年，而不是相信别人告诉你的、你完全记不起来的不知真假的事情……”
“我已经恢复记忆了！”安如梦打断他的话，“全部想起来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骗我？”
“当年我从昏迷中醒过来，什么都记不得了，我很不安，我跟你说过，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但绝对、绝对不能因为我失忆了就骗我！”
“如果你骗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你也向我保证，你跟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王城眼里闪近一抹震惊：“你、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就在从机场回来的路上。”安如梦淡淡道，“我们的车跟另外一辆车子相撞，没出什么大事，但我的脑袋撞到了车窗上，有点疼。”
“就是这么巧，我隐隐想起了10年前我出车祸时的事情，又想起了我当年去银城的原因，然后想起了我的过去，我的孩子……”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红了，隐隐泛起泪光。
“整整10年，我跟我的女儿错过了整整10年的时光……”
其实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只是在诈王城而已。
然而她的眼泪却是真实的……
也就是她的眼泪，成功地骗过了见多识广、精明敏锐的王城。
王城沉默片刻后，摘下眼镜，用力按了按额角：“小忆，我确实有说谎的地方，但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我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你应该能感觉得到……”
“我说过，不要骗我！”安如梦再次打断他的话，声音和神色都变得凌厉了几分，“我不想听你狡辩！”
“我只要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到底骗了我多少事情以及为什么要骗我！”
王城注视她。
四目相对。
安如梦的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和躲闪。
“因为你这样的性格，我才不敢告诉你真相……”王城缓缓地开口了，声音透着深深的苦涩，“我在认识你之前确实结过婚，有一女一子，而且没有离婚，现在也没离。”
虽然这样的答案早在预料之中……
安如梦却还是如同当头遭了一记重棒，脑袋“嗡嗡”作响，眼前隐隐发黑，身体踉踉跄跄地后退，眼看就要栽倒。
“小忆你没事吧？”王城冲上去扶住她，担心地道，“我现在就叫家庭医生……”
“你不要碰我！”安如梦用力推开他，双手扶住椅子，努力忍受着痛苦和愤怒带来的晕眩感，哑着声道，“你、你竟然让我变成了小三，破坏别人家庭、不知廉耻的小三……”
“你明知我最讨厌小三……”
“却让我变成了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王城想扶她却又不敢扶，无处安放的双手就这样停留在空中，“你不是小三，也没有破坏我的家庭！”
他惨淡一笑，“我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从小应有尽有，一生都不需要辛苦和打拼，躺平一辈子都能享受荣华富贵。”
“可是，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像我这样的人，所需要付出的最小的代价就是……婚姻不能做主。”
他的面容染上了悲怆之色，“我们家在我小的时候，就帮我选好了联姻的对象。”
“对方也是如此。”
“在我们读初中的时候，双方家长就安排我们认识，有空一起吃饭、做作业、玩游戏，以此互相了解，培养感情。”
“上了大学之后，双方家长安排我们见面、约会的时间和次数更多了，但是，很遗憾，我们不来电。”
“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但是，我们都无力反抗家里的安排。”
他注视安如梦，“你理解不了这种感觉，当然，也不需要去理解。”
“作为补偿，双方家里都默许我们在外面找人，唯独一条，不能离婚，不能把外面的孩子带回来。”
“这不仅是两家的铁规，也是我们这个圈子的铁规。”
他深吸一口气，“豪门世家的少爷、千金为了爱情，跟家族断绝关系，跟心爱的人远走高飞，从此过着简单、清贫却幸福美满的生活……”
“这种事只出现在非现实小说里。”
“真正的现实是，这么做的少爷、千金从来不会有好的下场。”
“安娜·卡列尼娜的故事……永不过时。”
他停留在空中的双手轻轻地挥了挥，似乎想拥抱妻子。
妻子的回应却是缩起肩膀，又往后退了一步。
“我和她都想离婚，想摆脱这桩噩梦般的婚姻。”他双手撑住额头，声音透着压抑的痛苦，“但是，没有办法。”
“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只有丧偶，没有离婚。”
“我和她生下儿子后才算是完成了任务，就此分居，各玩各的。”
“她的生活和思想都偏向西化，我父母的观念则保守、传统、古板，双方形同水火，无法和平相处，我和她的孩子同样受不了我家的氛围，最终跟着她去了国外。”
“我就此放飞自我，灯红酒绿，想以此弥补这种婚姻带来的折磨。”
“直到我遇见了你。”
他看向妻子，眼里透着温柔和爱意，“那时，天色微暗，下着小雨，你突然从旁边冲出来，去追抢走你的行李和包包的小混混。”
“车灯投在你身上。”
“你刹住脚步，转头……”
“我无法形容那一刻的你如何美丽，美丽中透着苍白、脆弱、无助，偏偏还带着穿透夜色的坚韧与执着……”
“我对你……一见钟情。”
“甚至听到了自己的灵魂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