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从前，陛下一定一步三回头的看她。
谢窈从软榻上起身，倒是没做其他安排，她想打听宫里的事很简单。
她现在只想听萧稷的解释。
萧稷也没让她久等，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裳出来，但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复杂纠结。
他在思索这事儿该怎么说。
“陛下。”
谢窈将茶盏往萧稷的面前推了推，语气幽幽，“不急，慢慢说。”
萧稷沉默片刻，这才开口，“是……萧安，他刚刚进宫了。”
“他来做什么？”谢窈的反应和萧稷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一模一样，诧异又不理解。
萧安都多久没进宫了。
不过想到萧稷刚刚透露出来的讯息，谢窈立刻反应过来，声音微沉，“萧安带了美人？”
萧稷道：“丑人。”
他可没觉得那两个人好看。
“他倒是胆子大了！”谢窈都气笑了，万万没想到萧安还能做出这样的事。
“前些时日的事，他不知道？”谢窈有些怀疑，萧安就算再迟钝，这些消息也有人送到他耳中吧？
萧稷：“……就是知道了。”
知道了还送？
谢窈觉得萧稷的话说的吞吞吐吐的，而且前后矛盾，她立刻看向萧稷，“陛下不想说便罢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
“不是女子。”萧稷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回答。
“不是女子……”还能是什么？
谢窈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想到什么，瞪大眼睛看着萧稷，不可置信的问：“男子？”
萧稷：“……”
他怎么觉得，窈窈此刻的语气不太对？
果不其然，下一秒谢窈便弯了眉眼，当场哈哈大笑起来。
萧稷黑了脸，“窈窈！”
他就知道，不该跟窈窈提及此事，女子也就罢了，他自是能拒绝，但萧安这另辟蹊径实在是……
谢窈笑了好一会儿，才收敛了笑容，对着萧稷眨了下眼睛，道：“好好好，不说不说，我不说了嘛。”
说着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陛下，当真长的丑吗？要是丑的话，萧安应该不会带进宫来。”
要不是知道萧安现在的喜好，她也不会联想到这一点。
萧稷咬牙切齿的挤出一个字，“丑！”
谢窈笑了好一阵，才在萧稷无奈求饶的眼神下收敛，不过他们夫妻说这件事的时候还是将竹青等人都屏退，没让此事传开。
萧稷最后恶狠狠道：“算他好运。”
他不想将这件事闹大，所以才没当场发脾气严惩萧安，但这惩罚是绝对不能少的！
萧稷道：“我记得内务府已经在拟王爷的封号了？”
“是。”谢窈点头，“应当这两日就会出结果。”
萧稷道：“萧安浮躁，先压他一年半载的吧。”萧安让他出了这么大的丑，他自然不可能真的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顿了顿，萧稷又道：“另外，萧安这些时日就在府里修身养性，不必再出门。”
惹事惹到他头上来了。
谢窈闻言，又忍不住笑，“陛下，萧安也是想让你开心，出发点总是好的。”
萧稷道：“就是不该出发。”
谢窈再次莞尔，到底还是给了萧稷面子，提起了另一件事。
正是王家二小姐被送到了程家之事。
当天，程家。
程风起刚下马车，就见有下人等在大门前，见到他便行礼道：“侯爷，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程风起脚步微顿，还是迈步朝老夫人所在的院子走去。
自从上次的事之后，他虽然没有对母亲做什么，但态度一直都冷淡疏离。
他日日回府，延年苑的人日日过来，也一个多月过去了，程风起原也不准备过去，但想到今日收到的消息……
他还是脚步一转，朝延年苑走去。
他刚进延年苑，程老夫人的声音便响起，“起儿，你终于来看我这个母亲了。”
程老夫人的声音听起来就跟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相比之下，程风起的表情称得上冷漠，面无表情的看着程老夫人，“母亲要与我说什么？”
程风起的冷漠让程老夫人表情微僵，但还是努力扬起一个笑，“起儿，母亲是想跟你道个歉，上次的事是母亲做的不对。”
“但母亲也是想为你好，起儿，你能理解母亲的良苦用心吗？”
程风起冷眼直视，“不理解。”
程老夫人：“……”她一噎，然后面上的委屈更甚，“起儿，从小你父亲被那贱人迷惑，冷待我们母子，我们母子在别院相依为命。你还记得那些日子吗？”
提及往事，程风起的面色稍稍柔和了些。
程老夫人立刻上前，拉着程风起坐下，道：“起儿，那时候的日子虽然苦，可母亲现在想想，心里都是甜的。”
她亲自端起茶盏，送到程风起手里，“你许久没有尝母亲亲自泡的桂花蜜茶了吧？”
“尝尝还是不是从前的味道。”
程风起接过茶盏，攥在掌中，没有立刻饮茶，而是抬眸看向程老夫人。
眼神带着看穿一切的透彻。
“母亲，当真要喝吗？”
程老夫人被程风起的眼神看的心头一跳，莫名有点紧张和心虚，就像是整个人都被看穿了一般。
但程老夫人只是犹豫了一瞬，就很快点头道：“当然，这是母亲亲手做的，你快尝尝。”
就在程老夫人期待的眼神中，程风起端着茶盏缓缓送到了唇边。
程老夫人期待又紧张的看着这一幕，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倏地，程风起松了手。
砰！
茶盏摔倒地上，茶水四溅，瓷杯碎裂。
“啊！”
程老夫人被惊的一跳，喊出了声音，“起儿，你做什么！”
程风起看着程老夫人，道：“母亲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茶，我就不喝了。”
程老夫人眼神一颤，整个人都有些紧张，“起儿……”
“母亲也不必再为我费什么心思，昨日接入府中的人我已经命人送回去。”
程老夫人脸色惨白，他，他都知道了。
程风起声音平平静，却让程老夫人紧张惶恐极了，“起儿，我都是为了你好……”
“母亲。”程风起打断程老夫人的话，“我会命人在延年苑中设一佛堂，自今日起，母亲便静心礼佛吧。”
“我不会再让人搅扰母亲。”
程风起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软禁我？！”程老夫人不可置信的声音响起，“程风起，我含辛茹苦将你养这么大，你为了一个女子软禁我？”
“程风起，你没良心，你不孝，我要去告你！你——”
程老夫人说着就要往外走。
因为程风起的话，她的心态是真的崩了。
她就是有恃无恐，认为不管她怎么做，程风起都不会对她怎样，行事这才肆无忌惮。
但没想到，程风起竟然会如此狠心。
程风起没理她，就冷眼看着她，倒是程老夫人往前走了几步，最后停下了脚步。
她缓缓的转身看向程风起，见程风起冷眼站着，表情淡漠。
程老夫人一颗心不断下沉，最后停在了原地。
她已经彻底明白了。
程风起是认真的。
她身子一软，缓缓滑落，她身边的嬷嬷连忙她扶住，“老夫人，老夫人……”
程风起却没再看她，从容迈步离开了延年苑。
程风起亲自去了一趟王家。
接见他的自然是王大人。
王大人虽然有点烦程风起，但也不敢疏忽，立刻就将程风起迎了进来，态度十分客气。
“程大人，请坐。”
王大人年纪虽然更大，但并不摆架子，反而姿态放的很低。
毕竟王家如今在走下坡路，但程风起却是陛下跟前的红人，陛下年轻鼎盛，程风起身为心腹，自然前途无限。
程风起没坐。
“王大人不必客气，今日我来，只为完璧归赵。”程风起从前的性子是很温和的，但经过这些年的历练，他倒是练就了一张冷脸。
“进来。”程风起拍了拍手掌，立刻有人被带了进来。
王大人漫不经心的看去。
下一瞬，表情剧变，“语诗？！”
他怎么都没想到，被程风起带进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他的次女。
王语诗脸色难看，此刻根本不敢看王大人的眼睛。
王大人的眼神猛然落在程风起身上，“程大人，敢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昨日他夫人便已经告诉他，已经按照他的要求为语诗择定了人家，送回来了族地。
只等国丧期间一过，立刻便能成婚。
但没想到，这才一晚上过去，就又在自家看到了被送走的女儿，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程风起的眼神一点都不客气，反而直勾勾的盯着王大人，道：“这话，该我问王大人才是。”
“王家二小姐好端端的，为何会出现在长宁侯府？”
“不过王大人不必担心，昨夜我宿在衙门，今日回府发现此事，便第一时间将人送来。”
王大人脸色变了又变，他算是明白，什么叫完璧归赵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想想，便很快明白了王语诗为何会出现在程家。
他那个好夫人，阳奉阴违。
表面上说，已经送回了族地，却原来只是在骗他。
而程风起的意思也表达的明明白白，昨日人才到程家，而他并未归家，今天刚发现就送回来。
这是在说，王语诗清清白白。
便是王家想借此赖上程风起，也不敢胡乱说话。虽然刚刚王大人的心里的确闪过这样的念头。
王大人心思百转千回，最后也只能认下此事，阐述他不知情，并表明此事是他管教不严，往后定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程风起将人送到，见王大人应下此事，便要直接离开。
王大人心里不忿，却还是只能含笑送他离开。
程风起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去，“王大人，今日之事，陛下与娘娘已知。”
说完，直接离开。
至于王大人会怎么想，他并不在意。
王大人脸色煞白，呆愣在原地。
这件事……陛下和皇后已经知道？！
那会怎么想他？
程风起素来是陛下的心腹，如此行事定也代表了陛下的意志，程风起是新贵，王家是世家。
他很清楚，掌权者不会乐意看到这样的联姻。
就在这时，收到消息的王夫人匆匆赶来，看见王大人与还被束缚着的王语诗，心疼极了，立刻让侍女松开王语诗。
急不可耐的问：“夫君，程大人呢？他走了？”
王大人冰冷的眼神落在王夫人身上，冷笑道：“不走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被你算计吗？”
王夫人眼皮一跳，然后道：“夫君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被我算计？”
“我这可是跟长宁侯府的老夫人商定了的，老夫人说，程大人年纪也不小了，身边没个可心人。”
“你想的倒是美！”王大人一巴掌拍在桌上，冷笑看着王夫人，“老夫人老夫人，老夫人能做程风起的主吗？！”
“夫君刚刚怎么没缠着程风起？他那是没发现我们家语诗的好，语诗在他程家待了一宿……”
啪！
王大人再也忍不住，抬手一巴掌甩在王夫人脸上。
“程风起说了，他昨日宿在衙门，此事知道的人甚多。”王大人说完，才压了压心里的愤怒，道：“王语诗是我的嫡女，是王家尊贵的千金小姐，你却如此待她……”
“我怎么可能会害语诗？她是我的亲女儿！我与程家老夫人说好如今只是暂时，等程大人上了心，到时候再八抬大轿的将语诗嫁过去做侯夫人……”
“蠢货。”王大人忍无可忍，再次打断王夫人的话。
他再次说出一局王炸，“此事陛下和娘娘已经知道，我看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全家。”
他看着王夫人的眼神已经冰冷的不像话。
王家有个如此愚蠢的宗妇，只怕将来还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被他的眼神看着，王夫人也变得紧张，她咽了咽口水，“夫君……”
“是我太纵容你了。”王大人看着王夫人，此时此刻的声音倒是平静了下来，“从今日起，你不必再理会王家的俗事。”
“王家内务，都交由二弟妹打理。”
“夫君！”王夫人不可置信的出声，“二弟妹她一直就嫉妒我，要是让她掌权……”
王大人没理她，继续道：“至于你，便留在院子里，不得出门。”
“还有你。”王大人的眼神落在王语诗身上，“身为女儿家，却不知自爱。”
“王语诗，我会亲自为你择一门亲事，嫁出去之后，你无事不得再回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