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晚接到曹滨暗中派人递来的纸条,随便看了一眼,撕了,扔在取暖的火盆里,烧成灰烬。
前来送纸条的内侍站在牢房门外,还等着回话呢。
一看这架势,暗暗叫苦。
“娘娘,陛下其实很惦记您呐,今儿一整日没有好好用膳,也没睡踏实,您就服个软、低个头,好生回到陛下身边去,不是哪哪都好嘛!”
“恕奴才僭越,这些话原不该奴才劝,娘娘,您平日非常非常心疼陛下,现而今陛下吃不好睡不好,您总在宫正司待着可不行啊,陛下还是得您去服侍,别人去了,陛下都不肯听劝啊娘娘……”
绯晚拂袖,沉了脸。
“这些话,你不必说了,我现在不是娘娘,是戴罪之身。若无法证明清白,我便是谋逆罪人,只有死路一条。你去吧,告诉曹公公不必再派人来了,免得被人怀疑和我串通谋逆,连累了你们。”
绯晚走到牢房最里边,背对着牢房门口坐下,再不肯发一言。
内侍只好灰溜溜回去。
禀报了曹滨。
曹滨叹口气,“罢了,再缓缓,现在两人都在气头上,谁也劝不得。”
内侍忐忑地问:“师父,这要是俩人一直赌气,昭娘娘不会真就这么被治罪了吧?那咱们可有难熬的日子了。”
陛下肯定要暴躁很长一段时间。
谁沾谁倒霉。
曹滨心里也没底,只好催内侍赶紧干活去。
恰好这内侍是他心腹之一,参与了道符的调查,“师父,那符……会不会被查出来是咱们伪造了一手……”
那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当初伪造了一个假的诅咒符放到龙床下,本来是为了在不伤害皇帝的情况下,把幕后之人钓出来。
谁知最后事情变成了这样呢。
昭娘娘牵连其中,涉及谋逆,涉及奸细,可不光是宫妃争宠的问题了。
曹滨斥责:“闭紧你的嘴巴,想死就往外说!”
内侍缩着脖子麻溜退下。
可曹滨骂了徒弟,自己心里头也是没底。
昭娘娘当初和他达成一致,静观其变。可现在“变”成这样了,只见她赌气,不见她反击。
曹滨还真担心宫正司和虎贲卫查来查去,把自己查出来。
于是又找人去审讯辛选侍和盘儿的地方打听。
这一打听。
放了心。
盘儿因为在辛者库长期劳作,身体太差,没熬过刑讯,口供只录了一半就死了。
交待出来的一半口供里,只提及自己给了辛选侍一个暗藏咒符的桃花符,并没说那符长什么样,和后来发现的是否有区别。
而辛选侍翻来覆去都没交待出什么有用的。
总之就是女子争宠那点事。
“过关了!”
曹滨见没牵扯自己换符的事,松了口气。
于是一心一意伺候起皇帝来,并暗暗盼着绯晚早点回头,把难伺候的陛下哄好。
曹滨不知道的是,盘儿受不住刑死掉,是晏后的手笔。
虎贲卫和宫正司联合审讯,动刑的都是极有经验的老手,下手有分寸,也会随时根据犯人的体质调整轻重力道。
盘儿再身体差也不会中途死掉。
但晏后深恨她兴风作浪。
动用了自己的势力。
让其中一个行刑的暗中下重手,让盘儿受了极其痛苦的折磨。
“娘娘,那奸细已经死了。”
灵珑收到消息,报给主子。
晏后解气:“活该!让她下辈子都记得受刑的苦,免得再投胎当奸细害人!”
“只是娘娘,她的口供……没录完。刚交待出她利用辛选侍,还没说后头的。”
晏后道:“不是还抓了其他奸细么,他们的口供彼此互相补充,也尽够了。后头还有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就算拿了口供,知道奸细恶毒,也未必会真的跟瞿国宣战。一次次的让奸细在我大梁宫中作祟,他却没有反击,真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
灵珑连忙劝晏后小声点。
晏后放低了声音。
说的却是另一件秘事。
“今天喝了吗?”
“还没。”灵珑的声音更低,几乎纯用气声,附耳禀报,“御前的人回禀,陛下今日不思茶饭,正常的膳食都没动几口,额外的补汤药膳之类就更不用了。”
晏后想了想,“过几天再用也好。最近太医整日围着他,就算咱们的东西轻易不会被看出来,但也是谨慎为要。”
晏后让灵珑亲自去宫正司走一趟,叮嘱牢房的人好好照顾绯晚,别让绯晚冷着、饿着、累着,一切都要安排妥当才行。
灵珑听命而去。
到宫正司交待管牢房的务必仔细。
“你们千万别听那些谣言,妄加揣测,觉得昭娘娘要倒,就不肯精心伺候。皇后娘娘既然派我过来,你们就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若是谁怠慢了,回头昭娘娘出了宫正司,她好性儿,不跟你们计较,可是皇后娘娘绝不会饶了你们,懂了吗!”
牢房执事嬷嬷点头哈腰:“灵珑姑姑放心,咱们给昭娘娘安排的房间是最好的,一应用具都是新的,暖炉多加了好几个,被褥白天晒过大太阳,暖和得很。盥洗沐浴用的热水巾帕随时备好,娘娘想什么时候用都可以。咱们这儿就是不如春熙宫宽敞亮堂,要说衣食住,跟春熙宫差不了多少。”
灵珑亲自去绯晚牢房里走了一圈,觉得这婆子没有虚言,才满意点了点头。
“下去吧,我跟昭娘娘说几句话。”
等跟前没了人,她便低声问绯晚有什么打算,“皇后娘娘说,有事尽管提,娘娘会全力配合。”
绯晚对御前来的人故作姿态,对灵珑露出真实的微笑。
“我自有安排,让皇后娘娘不必担心,请娘娘趁机多讨陛下欢心就是了。难得的机会,另则,也能看看宫中人心向背。告诉皇后娘娘,千万别急躁。”
“奴婢明白。”
灵珑将带来的包裹递给绯晚,里头汤婆子、手炉、点心、新的贴身衣物等等一应俱全,都是上好的东西。
晏后只怕绯晚在宫正司受苦。
灵珑走后,绯晚抚着这些东西,感叹晏后的直肠热性。
“这些东西够咱们在这里吃用好几天了。”香宜问,“娘娘,咱什么时候出去?”
绯晚叫她研墨,坐下来开始写诗。
“看朱成碧思纷纷……”
香宜见了一惊,“娘娘,这……不好吧?”
这虽然是相思诗,但却是史上那位很出名的女皇帝写的。
娘娘本来就因为龙袍之事进了宫正司,还写这种诗,不是更让陛下猜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