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
“老二，他们……”
“还有老三……”
“……”
“……我走后……尸体要在两个小时内焚烧……三十米……不能……”
“……”
巫祈在屋檐下抽着烟，看着细密的雨丝不断落下，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屋内传出吴老狗断断续续的吩咐和吴家众人压抑的哭声，巫祈的神色在烟雾中显得有些模糊。
雨水顺着屋檐流淌，仿佛连成了一道道水帘。
巫祈深吸一口烟，心中五味杂陈，嗤笑一声，喃喃道，“临了还要算计我一手，真不愧是你小子。”
吴家的院子在雨中显得格外冷清，那扇半掩的门在风雨中摇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巫祈弹了弹烟灰，目光透过雨幕，似乎想起来第一次见吴老狗的时候。
屋内，吴老狗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归于平静。
过了一会儿，吴一穷红肿着眼睛，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雨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肩头。
他走到巫祈身旁，声音沙哑地说道：“七爷，我爸他……去了。”
巫祈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低声道，“节哀。”
吴二白和吴三省也跟着走了出来，三人站在雨中，沉默不语。
雨越下越大，仿佛上天也在为吴老狗的离去而悲泣。
巫祈扔掉烟头，用脚踩灭，说道：“按照老狗的交代，准备后事吧。”
吴一穷点点头，转身走进屋内安排去了。
巫祈望着天空中的雨幕，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走一个……”阿伢望着雨中的景象，眼神中透着一丝伤感，“这江湖的风雨从未停歇，人却一个接一个地离开。”
巫祈沉默不语，只是又抽出一根烟点燃，烟雾在雨中很快消散。
不得不说，这么多年吴老狗在杭州不是白混的，他这次病重的消息传出，手下众多盘口的伙计汇聚一堂。
然而，这次不同以往，如今，吴老狗确确实实是走了。
“五爷过世！”
这一声呼喊在雨中显得格外凄厉，仿佛要穿透这重重雨幕。
院子里的伙计们听闻这声呼喊，皆低头默哀，整个院子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那氛围压抑得让人难以呼吸。
……
屋里，吴家众人开始收拾，准备送吴老狗的尸体去火化。
众人忙进忙出，吴邪帮着把人抬出了吴家老宅，又转过来从屋里拿一些要一起焚烧的贴身衣物。
踏出门槛的那瞬间，他下意识打量了一下门口的两个男人。
吴邪先是注意到了那个被称为七爷的人，看着年纪也就二十来岁，但凭爷爷临终前对他的态度，吴邪也知道这人不简单。
吴邪的视线先是落到了那男人手中的烟上，那烟已然燃尽，可他却仿佛浑然未觉。
当吴邪想要抬眼去看另外一个被遮挡住的男人时，却发现这个叫七爷的正看着自己。
怎么说呢，吴邪只感觉很奇怪。按理来说，爷爷最后能单独和他们俩谈话，说明两人交情匪浅。
但吴邪从这个叫七爷的眼神中，丝毫看不出任何悲伤的情绪。灰蓝色的瞳孔里，他所能感觉到的反而是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平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难以捉摸。
吴邪不由得心头一紧，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这时，阿伢转过身来，打破了沉默，“孩子，别太难过，你爷爷走得也算安详。”
吴邪抿了抿嘴唇，没有回应，只是转过头，继续去忙手头的事情。
巫祈望着吴邪忙碌的背影，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过多久，一切准备就绪，众人启程前往殡仪馆。
一路上，吴邪都能感受到那两人的打量，却始终沉默不语，因为爷爷的去世神情落寞。
巫祈则时不时看向吴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到了殡仪馆，因为吴老狗的临终要求，吴家塞了不少钱加急插队。
而且因为那几个要求，吴家众人都站在离焚烧炉三十米以外的地方。
巫祈也没靠吴家众人太近，只是远远望着，脸上依旧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波动。
阿伢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讲话，应该是安慰居多。
说到底他和阿伢都预料到了吴老狗有这一遭，毕竟加入了尸狗吊的哪个有什么好下场，他们猜都能猜到吴老狗为什么要有那么奇怪的要求。
再者，吴老狗的年纪着实也不小了，这岁数去世了，怎么说也是喜丧，比老六解九强多了。
火化结束后，吴家众人进去领取骨灰，怕解老太太伤感，是吴老狗三个儿子和吴邪进去的，留吴一穷的妻子外面陪着老太太。
本想着这流程很快，但里面多少发生了些骚动，费了好大劲（钱）才平息，然后由吴一穷捧着骨灰盒走了出来。
吴邪跟在后面，脚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一想到自己在骨灰里看见的东西，就浑身有些不自在。
下意识想找什么缓解一下，一抬头又看见那两人，神色异常平静，他心中不禁腹诽：这两人一点都不好奇里面发生了什么吗？
吴一穷一行人走到解老太太面前，老太太望着骨灰盒，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吴邪收回心思，赶紧安慰，“奶奶，爷爷走得安心，您别太伤心了。”
巫祈见这事算了了，和阿伢走上前，对着解老太太说，“解老太太，节哀顺变。”
吴邪看了巫祈一眼，欲言又止。
这时，吴一穷说道：“先回吧，家里还有很多事要安排。”
几人都纷纷点头，转身走去停车场准备回吴家老宅。
吴邪落在后面，时不时回头看向殡仪馆，心中满是疑惑和迷茫。
巫祈和阿伢两人在最后面，把吴邪的动作都收入眼底，两人跟着回吴家，在灵堂上了香后，两人就没有多待。
怎么说接下来的事情算是吴家内部的事，他们不好去过问，就开着车回雀阁了。
阿伢开的车，巫祈看着窗外没有停歇的雨幕，神色有些复杂的开口。
“你觉得像吗？”
阿伢微微一怔，瞬间明白了巫祈所指，他摇了摇头，回应道：“不像，这孩子心思单纯，一眼就能看透。”
巫祈轻皱眉头，若有所思，“是吗？但愿他能一直如此单纯，别被这江湖的浑水搅得失去了本真。”
阿伢叹了口气，“可他毕竟是吴老狗的孙子，吴家的事，他怕是难以置身事外。”
巫祈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且走且看吧，这江湖的风浪，谁又能说得准呢。”
车子在雨中疾驰，雨刮器不停地摆动，却怎么也刮不尽那不断落下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