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接风宴会
第二天,香军中军大帐摆下宴席,为关帅归来接风洗尘,香军主要将领皆参加了这次难得的宴会。
关帅回来的消息香军内早就传遍,只是他一回来便安排了一次伏击,无暇与众人相见,伏击既然成功,自然值得庆贺,因此,除了如牛奔这样需要防备敌军而无法脱身的将官外,其余将领皆来到中军大帐。
吴少也跟着到了中军帐,他本来极力找借口躲开,但凌力却坚决不允,只好跟着凌力来到中军,他知道,以他这样一个小小军士,根本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宴会,凌力带上他,肯定是关先生想见他,这正是吴少当前最不想面对的。
若在过去,吴少当然愿意与关大哥相认,但他现在已经是一名被太清宫追杀的剑客,若与关大哥相认,说不定会给关大哥带来不小的麻烦。
凌力执意让吴少作随同,吴少知道若坚持不去,凌力肯定会起疑心,只好找身盔甲穿上,跟着凌力来到了中军大帐。他心里早打算好了,就算关先生认出他,他也绝不承认自己便是当年那个少年。
当然吴少也存着另一个念头:或许关先生将他忘了,也或者这些年过去了,关先生已经认不出他了。昨天晚上关先生带着八拜、闻香、赵遗等人出现后,他故意与胡奴照了一面,胡奴毫无反应,吴少心里略安。关帅是指挥过千军万马的人物,哪里会记得当年那落魄少年?
中军大帐中,近五十多人的将官各坐两厢,上首坐得是香军大帅潘明义和关帅,吴少第一次见到潘帅,见此人体形也算高大,但形容枯槁,如同一段老树枝,鹰眼深陷,三绺长髯,似一个教书先生模样,但面皮冷峻,眼光狠厉,自有一番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度。
在潘帅主持下,首先对关帅安然归来表示了祝贺,又举杯庆祝伏击成功,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关帅微笑着点头向大家示意,举杯略小啜,一付波澜不惊的模样,众人也许早已习惯,并不在意,皆大声呼喊饮酒吃肉,吴少猜测,估计是昨晚射倒的那几匹蒙古偷袭小队的马现在做了下酒菜,不然现在香军粮草紧张,哪有肉可吃?
潘帅祝了几句,便轮到关帅举杯,只见关帅站起身来沉声道:“多谢众位兄弟盛情,关某感激不尽,但因为事情紧急,关某想借这个宴会说几句话,请诸位细听。”
本来乱哄哄的宴席,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关度继续道,语气依然平淡无波:“此次聚会,非关某之意,大敌当前,关某算得了什么?只是潘大哥盛情之下,关某也只好听命。但我想借此聚会与众兄弟作一个商议,我欲把此次接风洗尘宴变作香军誓师之群英会,请众兄弟仔细斟酌后做一决断。”
听到此话,众人均有些意外,吴少发现,就算对人总是爱理不理模样的凌力也是瞬间一怔,竖起耳朵,仔细去听。
“诸位兄弟想必早已清楚,我等北进香军到了此处,情势十分危急,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前有鞑子堵截,后有大江拦路,若不此刻决断去留,不出半月,悔之晚矣。”
一听关帅此话,上首座的潘帅略一皱眉,大帐中其它将领一听却轰地炸开了,纷纷议论起来。
坐在潘帅身边的一个人看看众人,又看看潘帅,慢慢站起身来笑道:“关帅方才的话是否言重了?据我们探子来报,元军也不过五六万人马,且毫无斗志,眼下各地义军风起云涌,相信过不了多久,元军必是无暇顾及我们,另外,我等早已派人突出重围向明王求救,到时候里应外合,破了前面这支元军易如反掌。”
这人说完,许多将领频频点头,不少人同声附和,甚至有人作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姿态。
但一声冷笑却出现了:“嘿嘿,朱军师,你说鞑子只有五六万人马?这恐怕是一个多月前的消息了吧?你难道不知道最近一个多月内,鞑子陆续有七八万人赶到,据我所知,鞑子人马已超过十五万,这还不包括正在向此增援的队伍。”
这个声音让众将领略吃一惊,禁不住短暂沉默下来。
这人的嘲讽口气让“朱军师”有些恼火,他看了看那人道,“原来是赵参军,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参谋人员,又怎知晓军中机密大事?谁给你的胆子这样胡说?”说到此处,朱军师有意无意地看了关帅一眼。
“朱军师不用这般盛气凌人,我赵遗可不敢随意打听军中机密,但元鞑子有多少人马却是再明显不过的,单就目前元营的篝火和埋锅造饭的吹烟来看,比最初时何止增加一倍,若不是鞑子故意用疑兵之计,只能说明元军人马在增加,何况近几个月来,元军一改往昔固守习惯,竟开始对香军展开偷袭,其中道理,朱训军师应该明白。”
军师朱训神色略一怔,但旋即恢复冷然,他道:“原来赵参军只是猜测,我这里可是有探子的密报,我看你大概是中了鞑子的疑兵之计了,你是关帅的人,今日又是为关帅接风大宴,我就不加责怪了,赵参军,望你今后谨言慎行!”
朱训一席话原以为会博得众人赞许,却不料帐内众将却显得犹疑不定,显然,他们已经对赵遗的“猜测”有了七八分相信,毕竟他们带兵多年,元军是不是疑兵之计,他们心里清楚,元军将他们挡在这里,用计也会是其它计策,何必用什么疑兵之计?
赵遗似乎根本不把朱训的警告放在心上,他对着众人道:“元军是多是少暂且不论,关帅此次经过元营,毁去了鞑子神军火炮的机关,因为这些机关极其关键,昨夜元军还派出精锐,意图重新夺回机关,所我所知,此等机关一个多月后便可重新制备运送过来,我想请问诸位,若对方重新装好的神军火炮,可如何应对?”
此话一出,众皆面面相觑,无人作声。元军神威火炮的厉害他们都见识过,元军依仗这一利器,攻陷了上千座坚固城池,现在居高临下,轰击香军大营,就算神仙也难挡,好在这神威火炮的制作极为艰难,运转也很不灵便,故而元军也不能轻易使用,现在香军在此地滞留已近一年,元军从他处调集火炮攻击,可能性极大。
朱训见众将脸现惊惶,眉头一皱,反问赵遗:“依赵参军之见,该当如何?”
赵遗淡淡道:“简单,此地不宜久留。”
朱训看看赵遗又瞥了关帅一眼,冷笑一声:“我知道了,看来赵参军的意思是效仿去年关帅,要香军渡河过海,转向山东。可惜你忘了一件事,香军数万人马,辎重无数,短时间从哪儿搜寻船只?没有半年的时间筹备,根本无法渡江过海,勉强行动,只会葬身鱼腹,与其如此,还不如留在此处与鞑子决一死战,何况山东义军此时想必已经开始救援,到时候两面夹攻,不愁元军不破。”
一些人见朱训说得慷慨,也纷纷高举双手连连赞同。
“对什么对?”一个阴阳怪气地声音出现了,吴少在后边一听这个声音,就知道是八拜教主,只听八拜言道:“杀鞑子咱家不怕死,但明知是死路却不躲避,那不是傻子么?我虽然是粗人,却不愿意拿脑袋往火炮上撞。”
吴少听了有些奇怪,他料不到八拜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却听他身前凌力轻声道:“这必定是有人教他如此说,看来姓关的预先做了手脚。”
朱训听了,不紧不慢道:“那么依八拜将军的意思将如何处之?”
吴少正担心八拜不能回答,却听那莽夫言道:“打仗讲求避锋就虚,我啥子也不懂,但留在此地只是送死,若你们没有法子,不如听听关二哥的话,我二哥足智多谋,定有良策。”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将眼光投向关帅,不少人眼含期待。
朱训何尝不知众人的心思,他将嘴一撇道:“不错,看来我们可以考虑南下过江渡海了,去年东征大军若非关帅英明,恐怕早已全军覆没,关帅已经探明了路径,想必此法可行,只是可惜了蒙帅。”
众人还在沉思朱训此话,却早恼了一个人,正是凌力,他霍地站起身来,指着朱训道:“住口!你算什么东西,凭你也敢提蒙帅名讳!”
八拜也站起来质问道:“朱老头,你如此说关二哥是什么意思?”
而朱训边上也有几个人见势不妙,纷纷起身张口加入双方争吵。
正在此时,门外有军士闯了进来,此人面色慌张,向着主座上的潘帅、关帅道:“大帅,有人来访。”
潘帅脸色一冷:“早已吩咐过,任何人一律不见,下去!”
那军士道:“是,但那人已经闯进帐来了,我等阻拦不住。”
潘帅一愣,正待再问,却听帐外有人开口了:“我们来了!”
这话说得声音不大,但听在帐内诸将耳朵里,却是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