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贼人关二
吴少劝说道:“我不知你要做什么事,但不应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毒若不早一点拔除,一不小心就会漫延至心神,到那时就算神仙也无力回天了。”
凌力仍未睁眼,喃喃道:“我这条小命早就该丢了,现在你虽然帮着捡了回来,但此仇不报,生又何用?我现在活着,就是为了除去这贼子。”
吴少禁不住好奇:“那个与你结仇的似乎姓关,他是什么人?”
凌力听见“姓关”二字,坐直身子,眼里似要喷出火来:“他是个满嘴仁义,暗藏奸诈的卑鄙无耻之徒,我必为死去的兄弟除此恶贼!”
“我听牛将军称他为关帅,怎会是无耻小人?”
“哼,说无耻小人只是因为我想不出其它的语言,对了,你似乎读过不少书,可以帮我想想如何痛骂这贼子。”
骂人吴少自然是行家里手,尤其读过二叔遗留的那份论辩集经过大都的论辩会后,他骂人的功夫几乎大涨三成以上,只是不知那姓关的究竟为了什么事与凌力结仇,就算骂人也该骂在点上,不能张口就来粗话吧?
凌力似乎也明白,他对吴少解释到:“你可知我这腿受伤是为了什么?”不等吴少回答,便自解释道:“说起来就是拜此贼所赐!”
凌力怒气冲天,嘴里小人贼子骂个不停,但还是解释了事情的原委。去年冬天,香军一支进攻高济,队伍分作三队,一队由蒙大帅、凌力带领为前队,二队由姓关的统领为后继,牛奔带领一队人马殿后。结果在一场大战中,姓关的带着人马迟迟不向前,导致前部蒙帅孤军奋战,最终为高济军所破,蒙帅也中流矢而亡,凌力在抢回蒙帅尸首时,也为毒鹿角划伤,前部香军若不是牛奔派人接应,几乎全军覆没。
凌力几十人侥幸回到后军,这时才得知,当他们在高济苦战时,那姓关的竟然带了第二队人马斜道而行,悄悄渡海去了,他保得平安,却将一万将士陷入死地,现在此贼竟然又要回到香军,他凌力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吴少听了思虑片刻:“此人的确可恶,临阵脱逃,其罪不小。只是有一点让人不明白,他为什么又敢回来?”
凌力道:“据潘大帅讲,他当日带领那支香军是渡海去山东平定叛乱,我料定这是他的借口。他现在一定是被鞑子赶得走投无路,这才又准备躲回香军。”
吴少摇摇头:“此等反叛,老将军倒不必与他计较,只要他敢回来,便禀告大帅,到时候以军法处置就是。”
凌力冷笑一声:“军法处置?嘿嘿,恐怕到了那时候并非如你所愿。”
吴少一怔:“人道军法无情,难道大帅敢枉顾军纪?”
“你恐怕还不了解香军,也不了解姓关的。”凌力介绍道,当初众人揭竿而起,虽然全部奉明王号令,但后来规模扩大,加之各地派头林立,导致明王并不能实际控制诸路香军,比如目前这支香军,潘大帅的命令比明王的玉旨更管用。天下几十股香军,大小数十个头目实际上只是名义上以明王为尊,私下里却各自为王,这姓关的原也是一股香军的首脑,他若不尊潘大帅号令,潘帅恐怕也无可奈何。尤其是这姓关的平素里道貌岸然,摆出一付仁义模样,迷惑了不少人,甚至有人称他为关二爷再世,本是这里的香军的三位大帅之一,眼下军中就有他的不少亲信,若要以军法治他的罪,恐怕潘帅也是有心无力,若要报仇,只有另设他法。凌力估计姓关的若回来,以他的习惯,必到先锋营去,就在那里寻机将他刺杀有较大把握,毕竟先锋营多数还是蒙帅的旧部。
吴少一会儿想想姓关的该杀,一会儿想想凌力的刺杀计划,思量半晌,渐渐睡了过去。
半夜里,吴少被一阵金鼓声惊醒,听得先锋营外边人喊马叫,一片混乱,过了半晌,方才重新安静下来,帐内昏暗,他看不清睡在另一边的凌力,但听他的酣睡声平缓,似乎外边的金鼓声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不愧是经历过大战的将军,在如此激烈的鼓噪声中还能安睡,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又过了半晌,吴少渐渐又有了睡意,却听外边有轻微的扣击声,吴少刚一惊醒,却见帐内凌力一下子起身,一拐一拐地揭帐出去了。
帐外两个人低沉的谈话清晰地传入吴少耳朵。
“凌将军,牛将军令我来告知:那人回来了。”这是一个陌生声音。
“恩?莫非方才营外纷乱是由他引起?”凌力诧异道。
“凌将军猜得不错,那人是从鞑子阵营那边过来的。”
“哦?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一个身影回到帐中,坐在那里毫无动静,似乎陷入了沉思。
过了小半天,那黑影自言自语道:“马踏连营,穿阵而过,这倒符合他的作派,虽然不能杀死多少人,但也足以令鞑子胆战心惊,确实痛快之极。”
他随即提高了声音问道:“此事你怎么看?”
帐内并无他人,凌力肯定知道吴少已经醒来,这话当然也是问吴少。但吴少还是奇怪,不由问道:“你怎么知道我醒着?”
“哼,我睡了这么多年军帐,若还不清楚帐内的人是醒是睡,那真是白混了,何况你这小子一向警觉,不同于寻常年轻人。”
吴少刚想问哪儿不同,改口却回答起凌力的询问:“是不是姓关的从西边回来了?那边可是敌营,也许正如你说的,他已经……”
吴少没再说下去。
凌力接口道:“你是想说他已经投降了鞑子? 嘿嘿,这绝对不可能,此人恨鞑子比其它人更甚。他的……算了,不说了,明日自见分晓。 ”
凌力闷闷说完,果然不再言语,直到天亮。
辰时三刻,牛奔匆匆来了一趟,与凌力小声争论了几句,又匆匆走了,吴少发现牛奔似乎脸色不快,但在凌力铁青的脸色面前,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凌力回到帐中,浑身收拾了一下,右手提了砍刀,左手拿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弓箭大步向外走去,走了几步,他停下回头道:“你跟着我做什么?待在帐中哪儿也不要去,牛奔会将你安排好的。”
“我还是跟你去瞧瞧,也许我能帮上你什么忙。”
凌力一想,呵呵一笑:“也罢,你到时或许会给我做个见证,也或者给我收尸,走吧。”
二人重新到了牛奔那座破房子里,凌力威严仍在,先锋营多数人都认识他,他喝退众人,然后看了看房子,找到一处所在,站在那儿看了又看,最终满意地点点头:“此处不错。”
吴少见那是破道观的一处神位后边,原来的神像早已不知去向,但还留着半截土墩,正好可以隐藏下一个人,这个位置正对着门口和小殿中央,凌力站在那边掂弓搭箭试了试,调整了一下姿势便示意吴少向边上的几幅破旧挂帐指了指,道:“你躲在那边,千万不可露出马脚。”
说罢他便将身子向土墩后一躲,隐了身形,吴少依言躲进破旧挂帐后边,通过缝隙向外观瞧。
看凌力的举动,吴少隐约猜出,他要趁姓关的一进这先锋军帐,便张弓射杀,距离如此之近,就算凌力箭术不精,恐怕也会一击而中。
两个人平心静气,等了好久,却半个人影也不见,凌力低声道:“奇怪,怎得还不来?”
吴少听得出凌力有些焦躁,便安慰道:“也许正在路上。”
但又过了一刻钟,才听得帐外有声音传来,未见来人,声音先传了进来。
“凌兄弟在哪里?凌兄弟在哪里?”
伴着这个声音,先锋帐外进来两个人,当先是牛奔,后边是一位三十上下健壮的紫铜面色的将军。
那紫面将军进帐后四下一扫,见帐内无人,一拍前面牛奔的肩头:“牛兄弟,凌兄弟何在?”
不等牛奔回答,又高声喊:“凌兄弟何在,胡奴来了!”
他话音未落,忽听得弓弦响动,随即一只羽箭擦身而过,“铛”地一声,钉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臭小子,坏我好事!”有人低骂一声,随即跃出身来大喝道:“无耻小贼!看刀!”
只见堂上土墩后边如同飘起一股旋风,一个人影高举明晃晃的大刀直奔紫面将军。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埋伏已久的凌力,眼见一箭未能射中对方,便提刀杀了出来。
眼见那刀已至面门,紫面将军脸色微变。
“不要!”“且慢!”
几乎同时两声断喝也响了起来,便见有人挡在前面,而一柄钢剑挡住了凌力的砍刀。
“叮”地一声响,凌力不由一愣,因为他见挡在前面的竟然是牛奔,出手挡下自己一刀的正是紫面汉子。
凌力向着那汉子点点头:“不错,小胡奴功夫长进了不少,竟然可以挡下我的一击。”转头向牛奔怒道:“笨牛!你护住他做什么,你要阻拦我?”
牛奔方才纯属下意识将胡奴护住,此刻被凌力一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