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谷的战斗,以“夜枭”的仓惶败退和那扇古老石门被暂时掩埋而告终。瓦岗军和黑风岭联军取得了胜利,但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和血腥气,以及罗汉临走前释放的红色信号弹,都像一片不祥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把能用的东西都带上!特别是那些奇怪的挖掘工具和黑衣人身上的物件,一点都不能落下!”徐世积迅速下达指令,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一场伏击战下来,己方也伤亡了近百人,大多是石龙手下的山贼,他们缺乏严酷的战阵训练。
单雄信提着滴血的长枪,骂骂咧咧地走回来:“他娘的,让那姓罗的滑泥鳅给跑了!不过宰了他不少手下,痛快!”
王小乙则带着人,忍着恶心,在那些“夜枭”杀手的尸体上翻找。很快,他们有了发现。
“将军!您看这个!”王小乙捧着一堆零碎跑过来,里面有造型奇特的飞镖、小巧的机括、几封被血浸透大半的信函,以及……几块大小不一、材质却与风陵渡“启钥”令牌有些相似的黑色碎块!
赵云飞接过那些黑色碎块,入手冰凉,上面也雕刻着细密的纹路,但都是残缺的,似乎是从某个更大的整体上碎裂下来的。他尝试着像之前感应“启钥”那样去感知,却只感到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共鸣。
“这些是……”魏徵凑了过来,拿起一块碎片仔细端详,眉头紧锁,“看这纹路,似乎与风陵渡那令牌同源,但更加复杂古老。恐怕……是开启不同‘节点’所需的‘钥匙’碎片?他们手中也没有完整的?”
这猜测让众人心头一凛。如果“夜枭”也在收集这些“钥匙”碎片,那就意味着他们对“龙脉节点”的图谋已久,且可能掌握了更多的信息!
赵云飞又拿起那几封残破信函,小心展开。信是用密语写的,字迹潦草,大部分内容无法解读,但几个反复出现的词却让他眼神一凝——“太原”、“晋祠”、“甲子之期”。
太原?又是太原!晋祠是太原名胜,甲子之期……难道是某种事件?
他将这个发现低声告知了徐世积和魏徵。
魏徵捻须沉思:“甲子之期……六十年一轮回。上一个甲子年是开皇四年(公元584年),杨坚在位。下一个甲子年,应是……大业二十年?不对,杨广已改元多次,今年是……若按干支纪年,今年是戊寅年,距离下一个甲子年(甲申年)还有六年。”
六年?还是指过去的某个甲子年?
“不管是指向过去还是未来,太原晋祠,恐怕是下一个关键所在!”徐世积断言道,“‘夜枭’在野狼谷失利,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下一步,极有可能前往太原!”
“那我们还等什么?”单雄信嚷嚷道,“直接杀去太原,先他们一步把东西拿到手!”
“不可。”魏徵摇头,“太原是李唐龙兴之地,戒备森严。我们如今身份敏感,贸然前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况且,信中提及‘晋祠’,那是公开之地,‘夜枭’如何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事?其中必有我们不知的隐秘。”
赵云飞同意魏徵的看法。他看了看手中那些黑色碎片,又想到李密信中“寻李世民”的嘱托,一个计划逐渐在脑中成型。
“我们必须去太原,但不是现在,也不是以这种方式。”他缓缓道,“我们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让我们光明正大进入太原,甚至接触李世民的身份。”
“什么身份?”众人看向他。
赵云飞的目光投向北方,那是突厥的方向,一个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他想起之前那恶毒谣言中“勾结突厥”的指控,又想起石龙说过,最近有不明身份的生面孔在山中活动……
“或许……我们可以‘变成’一股新的势力。”赵云飞眼神闪烁,“一股来自塞外,仰慕中原文化,特来太原‘朝贡’或‘互市’的胡商……或者,草原某个小部落的代表?”
徐世积和魏徵都是智谋之士,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妙啊!”魏徵击掌赞道,“此计虽险,却大有可为!如今突厥势大,李渊父子对其颇为忌惮又欲拉拢。若有塞外部落前来示好,他们必然重视。我们可伪装其中,趁机进入太原,探查晋祠之秘,并伺机接触李世民!”
“可是,咱们这群人,哪点像胡人了?”单雄信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脸纠结。
“石寨主。”赵云飞看向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石龙,“山寨里,可有熟悉塞外风情、会说几句胡话的兄弟?或者,最近山里来的那些‘生面孔’中,有没有看起来像是草原出身、被我们俘虏的?”
石龙想了想,一拍大腿:“嘿!还真有!前几天巡山,抓到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看打扮不像中原人,叽里咕噜说的话也听不懂,正关在地牢里呢!还有几个兄弟,早年跑过塞外的商队,会点皮毛胡话和胡人的规矩!”
“太好了!”赵云飞精神一振,“把那两个人带上来!另外,把会胡话和熟悉胡俗的兄弟都找来!”
很快,两个被捆得结实实、肤色黝黑、高鼻深目、穿着破烂皮袍的汉子被押了上来。他们眼中充满惊恐,嘴里不停地说着众人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找来的一位曾跑过商队的老兵仔细听了听,皱眉道:“将军,这说的好像是……铁勒人的话?腔调有点怪,但大概能听懂一点。他们在求饶,说他们是北边‘阿史那部’的牧民,因为部落被别的部落吞并了,逃难进山的,不是奸细。”
铁勒人?阿史那部?赵云飞心中一动。阿史那是突厥王族的姓氏,但铁勒诸部情况复杂,有附庸突厥的,也有敌对叛逃的。这两个人的身份,或许可以利用。
他让那老兵用半生不熟的铁勒话与两人沟通,威逼利诱之下,终于弄清了大概:他们确实来自一个被打散的小部落,逃入山中已有一段时间,对山外情况并不了解。
“告诉他们,”赵云飞对老兵吩咐道,“我们可以给他们食物和自由,甚至帮他们重建部落的希望。但条件是,他们要教我们的人说铁勒话,熟悉草原部落的习俗,并且……在必要的时候,充当我们的向导和‘族人’。”
经过一番艰难的沟通和许诺(主要是食物和安全的诱惑),那两个铁勒俘虏终于点头答应。
于是,黑风岭上展开了一场奇特的“培训”。瓦岗精锐和部分机灵的山贼,开始跟着俘虏和老兵,学习简单的铁勒话,模仿草原人的举止,熟悉他们的饮食、服饰习惯。赵云飞、徐世积、魏徵等核心人物更是重点学习。
同时,他们开始筹备“行头”。从缴获和山寨库存中找出皮毛衣物,加以改制,尽量模仿草原风格。又准备了一些从中原商人那里换来的、草原部落可能感兴趣的货物,如丝绸、茶叶、瓷器(当然都是普通货色),作为“贡品”或“商品”。
赵云飞特意让“巧手”根据那两个俘虏的描述,模仿制作了几面代表所谓“逃难铁勒小部落”的简陋旗帜和信物。
整个山寨如同一个巨大的戏剧工坊,忙碌而充满了一种荒诞的紧张感。
十几天后,一支看起来有些古怪、但大致能糊弄外行的“铁勒商队”诞生了。赵云飞扮演头领,化名“阿史那飞”,徐世积、魏徵作为副手和“智者”,单雄信、王小乙等则扮作护卫。石龙和大部分人马留守黑风岭,以防不测,同时继续监视野狼谷和山中动静。
临行前,赵云飞将那些黑色碎片和重要文书,留在了黑风岭一个只有他和徐世积、魏徵知道的绝密之处。
“出发!”
这支三百余人的“铁勒商队”,带着忐忑和决绝,离开了太行山,向着西北方向的太原迤逦而行。
一路上,他们小心避开大的城镇和官军,专走偏僻小道。遇到盘查,便由那两个真俘虏出面,用铁勒话夹杂着半生不熟的汉话应对,倒也有惊无险。赵云飞等人则尽量少说话,以免露馅。
越靠近太原,气氛越发紧张。沿途关卡增多,盘查也越发严格。显然,李唐对北方的突厥和内部的各种势力,都保持着高度警惕。
这一日,队伍行至距离太原城尚有百余里的一个镇甸,打算稍作休整,打探一下城中情况。
刚在镇外一处树林旁扎下简易营帐,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山猫”便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脸色极其古怪。
“将军……不,头领,”他改口道,“镇里……镇里都在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赵云飞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山猫”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道:“说是……说是唐国公李渊,半月前在太原晋祠祭天时,遭遇天降陨石,砸毁了祠前千年古柏!陨石之上,还有……还有古怪的文字和图案!现在太原城里都传疯了,说是天降警示,关乎国运!”
晋祠!陨石!天降警示!
赵云飞、徐世积、魏徵三人同时色变!
“夜枭”的动作,竟然这么快?!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那陨石上的文字图案,会不会与“龙脉节点”有关?所谓的“甲子之期”,难道就是指这个?
他们伪装前来,本想暗中探查,没想到目标却以这种惊天动地的方式,自己跳到了所有人面前!
太原城,此刻恐怕已是风云汇聚,危机四伏!
他们的“铁勒商队”,还能顺利进城吗?进城之后,又将面对怎样的局面?
赵云飞望向太原方向的目光,变得无比凝重。
这场围绕着“龙脉”与天下的棋局,似乎正在向着一个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向,加速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