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飞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碎成数瓣。
他怔怔地盯着那探子,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你说……李密要降李世民?”
“是。”探子单膝跪地,神色也显得十分惊惶,“据密报,李密已遣心腹使者,夜赴陕州,意欲面见李世民,称愿归顺,愿以洛口仓、回洛宫为献,以换富贵。”
赵云飞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转身背对众人,默然片刻才低声道:“这老李……还真不是个东西。”
他费尽口舌,帮李密布局、稳局、造势,眼见着窦建德北上将成,荥阳守住,虎牢在望,三国之局初露雏形,李密却反手一刀,直接去舔李二的脚背。
赵云飞心头怒极反笑,眼底却已闪出一抹寒意。
“你们几个,都听清了?”他回头看向帐中几名亲兵与随从,“李密背我——不是背你们,是背天下这盘局。他今日低头,明日就轮到你我脑袋搬家。”
“主公,我们要不要……先行撤走?”一名叫石五的亲兵低声问道。
“撤?”赵云飞摇了摇头,“撤去哪儿?现在一动,就是叛变;不动,就是被卖。李密若是狗,他李二就是老虎,我们夹在中间,谁都能咬我们一口。”
“那……”石五咽了口唾沫。
赵云飞眯起眼睛,缓缓道:“现在还不能动。”
他转身,命人召来徐世绩与单雄信。他俩虽是李密旧部,但与赵云飞这段时日也颇有交情,尤其徐世绩本就精明通透,早有疑虑。
三人刚一落座,赵云飞便开门见山:“李密已暗降李世民,我要你们俩做个选择。”
“此话当真?”徐世绩眉头一挑。
赵云飞点头:“陕州来的信,是我亲手截下的。李密身边的那只使者,昨天夜里还在荥阳城外的破庙里等船。”
单雄信沉默良久,苦笑道:“唉,我就说这两日魏公为何突然宽厚,居然连白面馒头都能吃上……感情是吃最后一顿。”
徐世绩轻叩桌面:“那你打算如何?”
赵云飞道:“我要你们俩配合我,做三件事。”
“哪三件?”
“一,守住荥阳,绝不放一兵一卒出去。李密若问,就说兵士染病,暂不能动。”
“这倒简单。”
“二,派你们的人接管洛口仓——别惊动天子,咱只是‘代管’。李密既已卖仓,那仓就不是他的了。”
“嗯,有理。”
“三……”赵云飞声音一顿,语气变得沉了下来,“派人截杀李密那使者——不管是船上,还是半路,总之,要他永远回不了陕州。”
徐世绩眼中光芒一闪,低声道:“这可不是小事。”
“但也不是大事。”赵云飞摊手,“你我皆知,这一仗,赢的叫英雄,输的叫叛臣。现在我们不过是帮李密‘断了退路’,顺便替天下人清了条路。”
单雄信看向徐世绩:“我听赵军师的。”
徐世绩点头:“行,我也干。”
计划立下之后,赵云飞便彻底将李密当作“明日之鬼”处理,开始着手布置自己的退路。
这荥阳虽是李密封地,但掌控真正兵权的,却是赵云飞一手训练的三千死士。他心知,等李世民拿到情报,恐怕也不会真将李密当回事。到时候,李密不过是唐朝安抚百姓的幌子。
“而我……”赵云飞站在城头,望着远方黄沙漫漫,“我得另谋出路了。”
正思索间,一名士卒快步上前:“主公,有人求见,自称是窦建德麾下张君朗,奉主帅之令前来议盟。”
赵云飞一怔:“来的倒快。”
他迅速回到中军帐,命人设宴,迎接来使。
这张君朗是个文士模样的人,面白无须,说话也温文尔雅,一进来就抱拳行礼:“赵将军,吾主窦王早闻你智勇兼备,有匡扶天下之志,特遣末将前来一叙。”
赵云飞笑着还礼:“窦王果然英明。”
张君朗坐下之后,言语间透出明显善意:“赵将军守荥阳,稳唐军后路,既挫李世民锐气,又逼李密表态,我主对此大为佩服。”
“贵主若真佩服,便应派兵直下虎牢,我自为内应。”赵云飞举杯笑道。
“主公本有此意。”张君朗微微点头,“但苦于后路不稳,尚需荥阳为据。”
赵云飞放下酒杯,目光一凛:“你这话,我怎么听着像是‘让我先表忠心’?”
张君朗一笑:“赵将军多虑。窦王并非李密,不玩虚伪之术。”
两人一边说着客套,一边各自心中推演。
赵云飞暗道:果然是要打荥阳这张牌。他心中已有定计,准备做出“赌命一搏”的表态,让窦建德真正派兵渡河。
可正当他准备开口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报——赵将军,洛阳急报——王世充举兵围城,回洛宫被困,天子有难!”
赵云飞“腾”地站起,一下把酒盏打翻。
张君朗也怔住了,脸色瞬变:“这……是王世充趁火打劫?”
赵云飞手扶案几,冷笑一声:“不,是李密的‘老朋友’,动手比我们都快。”
他抬头望向张君朗,眼中杀气毕现:“张使者,告诉窦王:现在是救天子,也是立盟约之时。”
张君朗立刻起身:“我这就回报主上。”
待人一走,赵云飞拍桌而起,回头大喊:“召集兵马,准备突围。我要进洛阳救驾!”
石五冲进来:“主公,咱们才稳住荥阳,如今要打洛阳?王世充可不是吃素的!”
“我知道。”赵云飞嘴角一扬,眼中却闪着奇光,“但我更知道,天子在手,我就还有筹码。没有天子,我连狗都不如。”
他忽地又转头看向地图,指着一条河道说道:“咱不走官道,绕小潼关北侧,从水路悄然入洛。”
石五面露为难:“那水道……怕是只能容舟数艘,极难调动。”
“所以才叫‘奇兵’。”赵云飞双眼炯炯,“你给我挑两百死士,全副黑甲,夜袭入城。”
说罢,他忽然一顿,回头轻声问道:“对了,杨侗那小皇帝……还在洛口宫没动?”
“在。”亲兵答。
赵云飞点头:“好,那我亲自去接驾。”
他负手立于图前,眼神如铁。
“这一局,我赵云飞亲自翻。”
城外,一缕晚霞染红长空,而远处洛阳方向,烟尘滚滚。
赵云飞望着那片天,轻声低语:“李密,你想跪着走……那我偏要站着杀。”